圖：中國緋聞女王范冰冰在【蘋果】中的一雙腳──檯面下的腳，跟她往日華服豔裝下的腳比起來，實在「很熊」。
1‧兩部離奇的中國片
57屆(2007年)的柏林影展頒獎典禮，在我們華人的除夕夜(0218)半爆竹已然冷卻聲中揭曉，由中國的第六代導演王全安執導的【圖雅的婚事】(中國獨資)，大爆冷門奪下最大獎的金熊獎。本屆共有兩部中國電影入圍，除了【圖】片，另外一部則是由中國緋聞女王范冰冰主演的【蘋果】(李玉導演，此片由中、港合資)。
在【蘋果】中，范冰冰扮演劉蘋果，她和佟大為扮演的角色是一對進城打工的夫妻，劉蘋果和洗腳城老闆(梁家輝扮演)之間一次偶然發生的「強姦」事件，讓這兩個家庭爆發了一連串戲劇性的故事。【蘋果】在影展期間聲勢一直強過【圖】片，肇因於其放映版本問題而備受中外媒體的矚目；此片前後經過中國電影局5次審查，修改50多處，故事人物之間原先的關係也因此受到不小的「迫害」。影展期間，大批中外媒體屢次好奇追問導演的是，究竟在此上映的是原版還是被修改版？李導始終不敢說清楚講明白，怕因此【蘋果】返國後很可能被反咬一口。
【圖雅的婚事】以內蒙古為背景，回顧柏林影展近幾年來多向第三世界題材靠攏，以都市風情畫為背景的【蘋果】，在這點明顯就輸給了【圖】片，更何況它還是中國官方眼中的「問題電影」。【圖】片敘述一個與身有殘疾的老公離婚的蒙古女人圖雅(余男飾演)，帶著前夫去尋找新夫，並要求新夫能跟她一起照顧這位殘疾前夫的「離奇」故事。王全安之前執導過【月蝕】、【驚蟄】，聲望一直無法與賈樟柯、王小帥、徐靜蕾、婁燁等人相提並論，去年接拍張藝謀、陳凱歌退避三舍的史詩大片【白鹿原】，中間遇到多重困難，在影片難以繼續前行下，半路出家而拍了這部內蒙古奇聞電影。
圖：余男在【圖雅的婚事】中飾演一位堅強的女性。
2‧一個口袋「馬克」的評審團主席
今年的評審團主席Paul Schrader(1946~)，在國際影壇上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除了有他個人執導的名片【美國舞男】(1980，李察吉爾主演)、【豹女】(1982，娜塔莎金斯基主演)外，他最著名的就是跟今年奧斯卡最佳導演獎最熱門人選馬汀史柯西斯的多次「經典」合作，由馬導執導、Paul Schrader寫的經典劇本就有【計程車司機】(1976)、【狂牛】(1980)、【基督的最後誘惑】(1988)；而哈里遜福特在1986演出的【蚊子海岸】的劇本也是出自他之手。此外，在他個人執導的作品中還有深具國際話題的【三島由紀夫傳】(1985)，以及轟動一時的美國報業鉅子赫斯特的女兒被綁，卻在多年後出現時搖身一變為綁匪的【派蒂赫斯特】(1988)。他較為人知的近作則是【大法師前傳之保羅許瑞德導演版】(2005)。
他這次受邀當柏林影展主席，主辦單位也絕不單純是衝著他如此的聲名；畢竟，保導這十年來已經沒什麼太也驚世的代表作了(2003年的【大法師：吸魂首部曲】，他甚至被華納炒魷魚，以致才有後來2005年的那部【大法師前傳之保羅許瑞德導演版】)。
找保導當主席，第一個出現的問題是，評審委員中也找來了保導至少合作了十四年的戰友威廉達佛(始於1992年的【迷幻人生】)，而他們倆不僅在今年又合作新片【路人】，而公開來此影展宣傳該片，儼然一副公不忘私的大膽姿態。然而，這只是冰山中的一小角；檯面下的問題緊跟著就出籠了。
保導的明年的新片【Adam Resurrected】，威廉達佛不僅還繼續擔任要角，影片還是德、美合資，片中一半以上的演員是德國演員。如此重重掛勾(個中不乏很明顯的交換條件)，我們很難不懷疑，柏林影展找他來極可能是在「跟他合寫某種交換劇本」？
3‧一口【盲井】引發的閃光
2003年對我是個「敏感」的一年，這意思非指文學上的敏感，亦不是科學上的洞察力，而毋寧是社會經濟學上的「地下經濟或計劃經濟」指標－－在電影界，常「簡」稱為贊助或幕後金主；但事實上，這東西困難的地方就在，所謂的「幕後」多半是由好幾層「幕」「複雜」地綑綁在一起，它們往往由不同領域的人相互勾連。
早在2001年，【臥虎藏龍】在亞洲電影史上拿下空前的四大奧斯卡獎，「國際合作」的聲浪便不斷在台灣電影界內響起(該片的資金除了有兩岸三地還有美國)。然而，在忙於新聞工作的奔跑與書寫路途中，實在無暇再去「偵探」背後的贊助廠商，以及他們在檯面下某種「幽微」的運作方式。
但在這年(2003)的柏林影展(第53屆)後，我觀看了大爆冷門(張藝謀的【英雄】在媒體圈中的呼聲很高)拿下「最佳藝術貢獻銀熊獎」的【盲井】(李楊導執)，對於片中兩位騙子假挖礦之名行謀財害命之舉，突然在腦海中閃過一道奇怪的光－－這年【時時刻刻】的三位女主角，妮可基嫚、梅莉史翠普、茱莉安摩爾，史無前例共同獲頒最佳女主角，也帶給人某種說不出來的「奇怪的光」。
我在偶然中挖掘出【盲井】這部的資金並不單純，而且也是來自三個地區；除了想當然爾地有來自它所代表的國家(中國)，香港背後也有金主，赫然還有來自主辦國德國的資金。然而，細探導演李楊的背景，德國資金的投入其實一點也不奇怪：李楊除了在科隆媒體技術學院接受三年的導演訓練外，之前他還在一家德國電視台担任演員。比較奇怪的是，我首度發現身為地主國的大眾汽車，長久以來一直是大力贊助柏林影展(請參見
http://www.pcauto.com.cn/news/csdt/10302/11982.html)的大金主。
要說，長久以來身為柏林影展大金主的大眾汽車，對柏林影展「沒有半點影響力」，恐怕很多人不會相信。比較引人暇思的「奇怪的問題」是，大眾汽車是不是也對柏林影展的最後頒獎結果，產生一定程度的影響－－如果它想的話；以及更重要的，它為什麼想？
上圖：【圖雅的婚事】拿下今年柏林影展金熊獎，令人想起1989年台灣電影【悲情城市」(圖)拿下威尼斯影展金獅獎，當時盛傳主要是「因為」歐洲人在六四天安門事件百日之際，一次對中國暴力政權的示威與抗議。
4‧一家車商的崩盤，一次奧運的洗盤
1978年德國的大眾汽車開始進軍中國，沒幾年的工夫，就拿下中國汽車市場高達60﹪的江山。2003年大眾汽車雖然還是中國市場的領軍人物，然而，在日韓汽車商大舉入侵下，在中國汽車市場佔有率跌落到35%，2005年幾近崩盤般地狂跌到17%，這些數據以及大眾汽車在去年八月底，痛下決心要贊助北京2008年奧運，以重新奪回中國市場，都在去年八月底的「德國之聲」上所報導(請參見
http://www.dw-world.de/dw/article/0,2144,2150792,00.html)
。
長久以來，一直是柏林影展的合作夥伴的大眾汽車，對於明年即將到來的北京奧運，很可能再也不能對影展「袖手旁觀」了。大眾汽車情急之下，終於要大方「插手」了？
在今年一月底時，出現「大眾再度牽手柏林影展，鼓勵新興電影從業人」的消息(請參見
http://auto.mop.com/w/hwsh/2007/0131/144325330.shtml)，柏林影展辦了四屆的新秀研習營(Berlinale Talent Campus)和歐洲閃亮新星(European Shooting Stars)，來到今年的第五屆，大眾汽車一手攬下了贊助的部份。對於這些新人，大眾汽車的「表現」恐怕教人「心驚」！因為，大眾汽車竟然擺出過去接送國際巨星的排場，一舉派出了20輛名車來接送這些新秀與新星。
現在更深一層的「偵探疑雲」來了：你說，大眾汽車有干預評審結果之嫌，很可能施壓評審團意圖有利其中國市場的中國電影，則其與非常遙遠的內蒙古(【圖雅的婚事】的背景)又有何相干(已經被中國官方抄了五次的另一部中國片【蘋果】，大眾當然不會笨到想碰)？
上圖：2006年09/25，內蒙古呼倫貝爾市舉辦「2006年中國‧呼倫貝爾國際越野汽車賽」；呼倫貝爾市是全世界面積最大的城市級行政單位(面積263953平方公里)。
5‧一個內蒙古，國際社會一起來淘金
說來很諷刺，我們雖然有『蒙藏委員會』，但是全世界對內蒙古印象最「遙遠」的，恐怕非台灣人莫屬。台灣社會對於內蒙古自1999年以來以至2005年，一直做為中國的「神舟」太空船著陸之處(2005/1017載人的神舟六號太空船成功著陸)，缺乏相當程度的關注。而國際社會對於內蒙古「關注」的程度，卻早已不僅限於那是中國太空船落地處。
內蒙古草原的廣大商機，新華社早在2002年的十一月就發佈一則訊息「外來投資者”淘金”內蒙古草原生態」(請參見
http://big5.xinhuanet.com/gate/big5/news.xinhuanet.com/fortune/2002-11/25/content_640222.htm)，而其中的外來淘金大客赫然就有美國的百事公司，可見其未來商機之超級驚人！
因此，我們對於早在2001年九月出現的「中德簽署1.8億德國馬克的財政合作項目」(請參見
http://photo1.eastday.com/epublish/big5/paper148/20010923/class014800011/hwz496000.htm)中，包括德國援助內蒙古自治區雪災項目，才知道德國人絕不是在做公益善人。果然，沒多久，德中雙方就牽署了一個五年的長約(2003~2008)，德國政府要出300萬歐元，與中國在內蒙古展開一項生態保育計劃(請參見
http://english.ibcas.ac.cn/info_www/news/detailnewsb.asp?infono=132；新華網則在2004/05公佈這項消息
http://www.cern.ac.cn/2news/detail.asp?channelid1=&id=3822)。
當然，更微妙的是，就在德國之聲於2006/0830發佈大眾汽車要援「奧」的消息的一周前，中國官方的新華網則在2006/0828發佈了「馬術故鄉(內蒙古)正在全力打造中國的“賽車場”」的消息(請參見
http://www.nmg.xinhuanet.com/zjcy/2006-08/28/content_7893756.htm)，報導中還說在0824這天，內蒙古首次舉辦國際汽車大賽。
柏林影展的大金主大眾汽車，對內蒙古早就很不陌生，而且勢在必得。
下圖：呼倫貝爾市舉辦國際越野汽車賽，國際媒體也跟著大舉入境。
6‧一隻熊，九彎十八拐
層層証據一路指向，柏林影展找來即將在奧運年與德國合拍影片的編劇大師保羅許瑞德，一起在本屆寫下一個「奧運主辦單位的得獎劇本」。
據德國之聲報導，國際媒體對於金熊大獎最後由中國電影【圖雅的婚事】拿下表示「驚訝」。有家德國媒體甚至下了個酸溜溜的標題：「給中國金豬年的賀禮」；而美聯社則下標說「許多魅力，很少光彩」，預言這部片即便在中國也不會成為主流、票房平平。這些「國際」評語看在深謀人事的評審團主席保導的眼中，恐怕都有如膚淺的小兒鬧話，不值一顧。唯獨該片導演王全安賽前說的一句話，還差強足以為保導這次書寫的劇本，做下一個值得一笑的註腳。
王全安之前在中國受訪時說：「我喜歡各種各樣的電影，好看的電影。一個電影不管要講什麼深奧的道理，首先重要的是好不好看，否則就本末倒置了。」他先給所有電影訂下一個「唯一的標準」，然後緊接著又說：「【圖雅】首先是一個好看的電影，」但這位今日的「大」導演接下來的話卻有如對自己訂下的電影標準，放了一個屁，「這點做得還可以」。
當然，柏林影展、大眾汽車、內蒙古、北京奧運，這條看起來九彎十八拐的中國人喜獲「金熊」之路，確實要比1989年侯孝賢以【悲情城市】，拿下台灣影史上首座三大國際影展首獎的威尼斯影展金獅獎，當時盛傳「恰好在六四天安門事件後的第一百天」，要來得曲折許多。但我們也別忘了，世界已經愈變愈複雜，複雜到父母不知如何該讓兒女讀哪種版本的歷史教科書，也不知到超市面對密密麻麻的衛生紙品牌，該挑選哪一種才適用於我們的屁股的奇詭年代！
圖下：【圖雅的婚事】導演王全安與女主角余男，坐在內蒙古接受媒體採訪。王全安自己對這部影片的評價是「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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