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4小時之內,三位土生土長的台灣人--道奇隊的郭泓志(首勝)、巨人隊的姜建銘(三連勝)、洋基隊的王建民(17勝之並列勝投王)--接連在美國大聯盟與日本職棒拿下勝投,這個消息在台灣島內進行得如火如荼的倒扁大「運動」中,教人尤其興起一股「別有遐思」之想。
其實在這一天(2006/0910),還有一樁電影大事件,被台灣人「自動」地忽略:37歲的中國第六代導演賈樟柯的新片【三峽好人】,拿下了本屆金獅大獎。
棒球、政治、電影,這三者究竟有什麼相關?有多「大」相關?
且讓我們謙虛地先來看看對岸的這位中國人,究竟(果真?)有何「驚人」表現,這或是我們台灣人反躬自省一個最妙的起點。
2‧
細說起來,賈導的作品並不太妙,2003年的金馬國際影展曾放過他在2002年的作品【任逍遙】(這影片是2002年坎城影展唯一入圍競賽的華語片) ;電影說的是兩名19歲的少男搶劫銀行未遂的經過。對於熟知中文的人來說,這片名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不過,等我去看了之後,我才「明白」為什麼英文片名要譯成【Unknown Pleasure(莫名之樂)】,因為我們不僅不了電影到底要幹啥,而且在這兩名窮極無聊(到扭扭捏捏地跑去搶劫)的男子身上,一點也感受不到「逍遙」究竟無何物。
還好賈導在接受中國媒體專訪時談到,他被山西大同那個「城市」一股特舒的氣味所吸引--那裡的人興奮地跑動著與這個城市所釋放出來的疏離氛圍,這兩者間所拉張開來的奇特張力,才令我們微微摸到一點可以「了然」的頭緒。
這次賈導擒獅大作【三峽好人】,說的是兩對夫妻,都因工作的關係分隔兩地,其中已分離16年的夫婦,在重逢後的那一刻決定復合,而另一個尋夫兩年的少婦,則在三峽大霸上決定與再次見面的丈夫分手。賈導再次表示他對於一個行將沉於霸底的「城市」的無限留戀,而引領他去拍這裡的人所力圖存活下去的希望。
無疑的,三峽大霸這個超級工程的歷史背景,為這部影片的格局做了得獎的一大背書,然而,我們(其實是指身在此中的「三峽華人」)卻也因此更看到了這個大背景「本身」在這部電影中,缺乏與片中人物微妙糾纏的「空洞」性--賈樟柯拍的是那個城市,威尼斯評審看到的卻是那個城市所身處的三峽大霸。
3‧
不過,就像國際媒體看這次台灣島內的倒扁靜坐與大遊行,更多的是從一種局外人的「空洞」視野中獲得「震動」,施明德號召的百萬倒扁行動更缺乏的是:果真將陳水扁沉入水底之後,距離2008年還有一年多的台灣未來,呂秀蓮可以做到何等程度的台灣「好人」,這一大部份都在倒扁組織中缺乏討論--更不用說,去細細檢視呂秀蓮的「班底」之種種。--而這不正這次陳水扁大失民心最主要的問題之所在嗎?!
當然,我們(以一個有創見的觀察者自許)不可能把眼光停留在「空洞」上;我們的眼界勢必要從空洞扭轉到其背後的「運動」點裡去。而這種觀察對當今華人「能量的變幻」,有著很微妙的發現。
於是,我們從施明德倒扁轉身回頭去看那個狀況百出的陳水扁政府,其一連串弊案的第一個「出發」點竟不是在台灣,而是從陳哲男到韓國濟州島賭博開始--這條倒扁導火線於今看來,充滿了電影(異國風情)的戲劇爆炸性。
而賈樟柯電影中那股沒氣沒力的疏離感,如果最先不是經過法國的電影筆記的「關注」,很可能本屆威尼斯影展主席馬可穆勒,不會在影展最後一刻親自前往中國,把【三】片帶進威尼斯競賽片搭上最後一班列車--賈的電影對外國人的吸引力,很可以用他這次奪獅新片【三峽好人】中一個場景,做下最佳註解:片中兩位男主角韓三明和趙濤,在前往這座即將伊於霸底的縣城尋找愛人的過程中,在兩個完全不同的地方,大白天都看到空中有UFO飛過。
我們在賈導這個場景中所「洞見」的是,有如被「引渡」回台的陳哲男濟州島事件,其實蘊藏著當代華人一個人類學的事實(anthropological fact):流放到國外的華人「綻放」出一股超越其所能控制的能量。
施明德號召的倒扁靜坐與大遊行,其實情緒(憤怒)的成份遠高於理性的力量,視覺上的享宴更多於聽覺上的「想燄」(對台灣未來藍圖的想像力)。這股與島上最實際問題的疏離形象,在國際媒體對「華人社會第一個民主政權」的眼中看來,真是充滿了有如「不明飛行物(UFO)」衝進其眼界中,教他們再度對台灣人民的爆發力想「(驚)豔」不已。
4‧
王建民在九月七日美國洋基的官網上,自述的在美國成功的故事中所說的,他原本的夢想不過是想打台灣職棒而已--在這篇文章中我們當然還會留意到,王建民說他在美國學英文的一大助器是看美國電影--,但胸懷大志的郭泓志卻很早就不這麼想。
郭董早在1999年入選在台灣比賽的IBA世界青棒賽國手時,與第一位登上大聯盟投手丘的台灣人曹錦輝,同為當時中華隊的左、右護法,卻在比賽前與道奇隊簽約,因而不僅被中華青棒隊除名,且棒協更下達永不錄用禁令。郭董自此「流亡」美國小聯盟七年,中間還歷經父喪,至今未曾回台。
王建民在2000年與洋基簽約後赴美,在洋基農場苦磨了六年,中間歷經了與郭董不相上下的受傷與肩關節手術難題,個中的心理痛苦與掙扎,也許只有郭董才知王建民的心。然而,事實上看似在日本職棒一帆非常風順的姜建銘,近日內吐露他真正最想進軍的地方其實是美國職棒,因為他相信科學數據的效果:「喜歡美國式訓練的原因,是因為它重溝通,而且會告訴你為何而練,當我懂了後,就變成我自己的東西。」
其實,這三位在美日發光的台灣投手,所暴露出來的「台灣問題」,不僅在於台灣職棒的「空洞」,還在於台灣媒體在報導上的「空洞」--我們已經不時領教台灣媒體在「讚嘆」王建民的成績中,「感嘆」那一篇篇文章對於超越台灣人能耐的報導之盡付闕如。我們看到更多的是有如UFO再度飄過台灣「領空」般的電影視覺,卻聽不出這些脫離台灣母帶的台灣人,其「Unknown Power(莫名的爆發力)」究竟何所自?
看到這三位台灣投手在遙遠的異國的驚人成就,我們也許比較了然的一點是:對於所謂的台灣之「光」,究竟如何可能?從何而來?將往何處去?我們還停留在「Unknown Pleasure」的「流亡」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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