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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張國榮前女友毛舜筠在《大丈夫》中，飾演抓姦大隊長。)


導演向來被視為幕後大英雄，曝光率雖不高，觀眾都感好奇，地位跟我們進餐廳，對大廚的感覺倒很接近。近日經過蔡明亮最喜歡的烤鴨店時，更覺過往許多人對他的論述，只有令人對台灣電影更加畏避三舍。


今年是金馬四十大壽，我們至少該當端出一盤大菜，來對這華語世界中歷史最悠久的影展以表祝賀之意。如此一來，所謂四位香港導演圍勦一位台灣客之說，便不盡對金馬四十這齣大戲的歡慶味道了。


一‧烤鴨──蔡明亮

蔡明亮繼上一部電影《你那邊幾點》對法國電影大師楚浮致敬，這次在《不散》中以《龍門客棧》回頭對武俠片大師胡金銓「默哀」。侯孝賢在今年國民戲院的壓軸大戲【日本映畫巨匠影展】的記者會(12/05)後，談到許多人對今年冥誕百年的日本大師小津安二郎，只知欣賞後期的電影，卻不知其早年默片之精妙時，脫口表示台灣當代電影中「蔡明亮的電影就是默片」。由此顯見，蔡明亮導戲的全部功力，幾乎集中在演員走位，以及停滯不動的攝影機之適時變動上。


從這兩地方，我們發現透過這種場面調度出來的電影，除了「烤」驗e世代觀眾的耐性外，對演員更是一大煎熬──尤其蔡明亮最喜歡把壓抑在人們內心底層的情慾，經過一個又一個很長的場景，慢慢烤上來。這種做法其實跟胡金銓明快簡潔的武俠片，很有一段距離。每位導演對另一位導演的致敬，都在從對方身上汲取靈感與材料，蔡明亮最不一樣的地方是，無論是楚浮還是胡金銓哪種料，一律經過他那「極簡主義」的「烤」法，做出他所認為的美食。


水，繼續在這次擔當不可或缺的素材，但這回不一樣的是，其作用直逼「火」。從一開始，跛腳售票員陳湘琪辛苦地用水桶接漏水，到最後她拉下鐵門，站在一旁看著她所暗戀的放映師李康生騎車離去後，一人一跛地勇敢走進暴雨之中。水被蔡明亮用來一層層煎熬跛腳的陳湘琪，那壓抑許久的暗戀之情，也用來清洗陳湘琪失落的靈魂。


至於那些從《龍門客棧》裡被請出來的演員苗天與石雋，靜靜地坐在座位上，兩眼默默地留著青春不再回的淚水，蔡明亮自己都承認這是對演員的一種虐待，「但人生正就是如此」。無論是對演員的虐待，與長鏡頭對e觀者的煎熬，蔡明亮希望能在當今一片昏天暗地的社會(一如全片的氛圍與色調)中，透過這樣的電影將人的靈魂烤出一片的精亮。


二‧炸雞──彭浩翔

《大丈夫》不過是彭浩翔的第二部電影導演之作，但劉德華與反町隆史主演的《全職殺手》(2001)，卻是彭浩翔首部被搬上大銀幕的驚豔原作(杜琪峰導演)，再加上首度執導的《買凶拍人》(2002)即一鳴驚人，自此在香港被譽為鬼才導演。彭浩翔無論是小說或導演，都令人想起當今好萊塢鬼才導演昆汀泰倫提諾，兩人除了在電影中極盡出人意表之舉外，還特喜將他們致敬的所有大師之作再次下鍋，炸出一道教觀眾目瞪口呆的香噴噴大拼盤。


在《全職殺手》中，彭浩翔還只是對席維斯史特龍主演的《刺客戰場》，這一部片的重新油炸；到了他親自執導的《買凶拍人》，就進化成對馬汀史柯西斯的所有黑幫電影，來個大炒鑊。這次入圍金馬獎最佳導演的《大丈夫》，雖明說是《無間道》的搞笑版，但警匪、黑幫、殺手等各類火爆之油處處四濺，竟把個香港喜劇片帶到一種前人做夢都沒想到的境界。


曾志偉、陳小春、杜汶澤、賈宗超四位大丈夫，在片中都身穿一襲黑西服，看來儼然是一群酷殺手；四人車中密謀、舒解氣氛、又精密部署偷情大計，這些橋段完全模仿傳統黑幫片的情節步驟；梁家輝五年前掩護朋友逃離歡場，自己卻被妻子當場捉姦，在這部電影中被一次次義正嚴詞地說成是「壯烈成仁」，一時間莫不引起觀眾一陣精神錯亂，分不清這是警匪片？黑幫片？還是，真的，在偷情嗎？


彭浩翔對於女人抓姦的鋪陳功力，就缺乏警匪片中警察精密部署的能耐。不知是彭導渺視女人，還是認為最值得重新抓出來油炸之「雞」，僅限男人幫？彭浩翔的電影很可能就是少了這個面，使得他的「炸雞」，酥脆有餘，曼妙不足(於昆汀泰倫提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