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子觀賞了松嶋菜菜子在1997的日劇「Sweet Season」，這齣戲也是她的處女之作。在劇中松嶋所飾演的是一位再平凡不過的二十五歲上班族藤谷真尋，而正如在社會上常上演的不倫之戀，她愛上了自己的上司，有婦之夫五鳴。劇情就在這禁忌之愛於現實考驗與情慾原罪之下，為尋求一個為「社會」所接受的結局，曲折細膩地鋪陳開來。該劇的基本設定或許有些落於俗套，但劇中探討的婚外情議題，筆者卻覺得即便在八年後的現在，仍然令人引起共鳴。
真尋出生於完整且小康的家庭，父親是建築師，粗暴而主觀。母親是標準家庭主婦，軟弱無主見。或許太類似一般中產階級的家庭，因此真尋的父親也步上了所謂「男人常犯之錯」的後塵。在劇中，真尋一直把自己哥哥的溺斃歸咎於出軌的父親，疏於對他們的照顧。他不能原諒父親對婚姻的不忠；苛責母親習於將情緒隱藏在自己的內心，只會不斷粉飾太平的軟弱。母親那純粹為維持家庭表面的完整而不願離婚，是她所不能接受的婚姻觀。而對於自己的小妹除了會向父親撒嬌外，有的就只是老么的依賴與幼稚，讓真尋除了把她介紹進自己的公司外，似乎也不能拉攏妹妹來杯葛父親在家中的權威。
真尋的矛盾在於痛恨父親的出軌，而自己卻成了別人婚姻的第三者。即使父親多年前便和情婦斷絕關係，選擇回到自己的家庭，但在她眼裡這不忠的行為早已刻蝕對父親的崇拜。只是真尋選擇介入別人婚姻時，她對於所謂「不倫」的看法，慢慢有了一些轉變。她自己曾說：「我只能將不倫當成是太晚遇到契合的對象」，對於這樣的「晚」，她不選擇下堂求去，而是積極彌補並希望取而代之。
所謂一個銅板敲不響，他的上司五鳴，也漸無法承受無數的謊言堆積在婚姻裡，糾纏於家花野花間，承諾離婚給予交代似乎是在真尋壓力下必然的決意，雖然我個人覺得若非真尋的「要求」，他可能維持這樣的爛攤子下去。以第三者的觀點來看，這是最終的目標，起碼大多數的第三者是要名份的。但在太太這一方和人分享丈夫已是孰不可忍，更遑論接受離婚而仳離？執著於保護自己所有以免於為人所奪，是人類基本的通性，五鳴的太太開始近乎瘋狂的反抗，用黑函、打匿名電話，甚至不顧丈夫在公司的處境，無所不用其極地要撲滅這燎原之火。而這裡也點出女性的另一個特質，對於出軌丈夫的怨恨遠不及對第三者的報復。如果今日五鳴是柳下惠，任憑真尋百般愛慕，不倫之事也不會成立。問題不是只在真尋，而最根本的問題在於夫妻之間早就有問題。而這問題是在真尋出現前就有，還是真尋硬撕開這裂痕，這因緣很難定其先後之序。。
在與對方原配的爭鬥中，真尋開始同理自己的父親。從鼓勵父親和外遇之子相認這事可以略知一二，她開始模糊「道德」與「真愛」。也就是情若真，婚外情雖遺憾卻不應被無條件貶抑。相信許多畢生維護婚姻正統性的本格派信徒，對於真尋的想法想必不能苟同。這讓我想到錢大昕的〈弈喻〉所言：「今之學者讀古人書，多訾古人之失.....人固不能無失，然是易地而處，平心而度之，吾果無一失乎？」如果今日自己「易地而處」，多少人能沒有真尋的心思呢？當自己身陷為社會所不容的戀愛中，又有多少人有千萬人吾往矣的決心？只是即使如此，筆者畢竟對於真尋的想法有著昨是今非的疑問。
到了故事後盤，真尋接受了父親的勸告，為維持自己最先的價值，以及不忍成為多年前折磨母親角色的複製，忍痛選擇退出這關係。五鳴也因為事件被揭發而偕妻遠調香港。這是他們所做的決定，一切回到原點。真尋在父親中年失業的衝擊下，把生活重心移到自己家中，一家人努力面對未來。戲劇的最後也以五鳴終因無法和自己的太太相處而離婚，並回國與真尋相逢劃下句點。這樣的結尾雖然有些戲劇性，但對於不能忍受悲劇收場的觀眾，無疑是受歡迎的。
本劇從不一樣的角色來闡述婚外情的種種迷思，雖然較多以第三者的內心戲來為婚外情作註腳，讓人在感受戲劇張力時有些道德感的迷惑。從上一代婚外情的對應，到下一代角色互換的矛盾，很深刻地刻畫「不倫」的各種面向與各種立場。所謂「各是其是，各非其非」進一步說明在婚外情裡，善惡二元論似乎在都會繁雜的人際關係裡不能完全符應。雖然我不喜歡這樣的結論，但是這齣戲給我的感覺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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