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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3-24 22:29:59| 人氣182|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電視小說:藍色鬱金香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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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鬱金香 作者:陳蝶衣 P01
【一】算命仙阿祥
週五傍晚,下班時段的台北街頭,車輛如魚群隨著紅綠燈號誌整批移動,走走停停。我的白色CORONA跟隨車陣從羅斯福路四段左轉,經過臺灣大學校門,沿新生南路大學紅磚圍牆緩緩滑行。
手握方向盤,我欠身向右前方張望,尖峰時段找個停車位得碰運氣。正巧前方一部房車駛離停車格,我不假思索立即打右方向燈前行,倒車停進去。
按下車門電子鎖,沿人行道往回走,紅磚人行道上行人熙來攘往,間雜著幾部橫行的機車和腳踏車,有著制服的學生和打著領帶的上班族,也有穿著時髦的少男少女,洋溢著青春氣息,彷彿色澤斑斕的熱帶魚。我決定善待自己,把剛才在公司的不愉快暫時拋開,找一家川菜館點,靠窗的位置坐下來,點幾道小菜,好好祭一祭五臟廟,然後休息幾天,讓心情平靜下來。至於未來,要找過什麼樣的工作,等腦袋想清楚後,再從長計議了。
走下地下道,映入眼簾的是一名衣衫襤褸的流浪漢,側躺在一條破爛的棉被上,把身體捲縮像蠑螈,蜷伏在牆角。往前,則是兩位外國人,背著兩把吉他,賣力地唱著英美老歌,腳下擱著一頂灰色帽子,裡頭有幾枚硬幣和一張百元紙鈔。經過時,我從皮包裡掏出一枚五十元硬幣,順手拋入帽子裡,他倆之中蓄著一絡落腮鬍的那位,微笑著向我點頭致意。走到對街羅斯福路轉角,一位帶著墨鏡的算命仙引起我的注意,他身後掛著一只布聯:「神算摸骨師阿祥,替你的過去和未來把脈」,身上穿著一襲深藍色長袍,手中來回拉著一把二胡,臉上縱橫數條不規則的傷痕縫線,就像是幾塊碎布胡亂地縫在一起,模樣比電影裡的「鐘樓怪人」還寫實。幾個和我一樣好奇的行人駐足聽他哼唱著,我聽出來是歌手張洪量的成名曲:「妳知道我在等妳?」,只是當他唱到「妳知道我在等妳阿嬤,妳阿嬤也在等我阿、、」,聽眾無不被他突如其來的無厘頭的歌詞逗笑了,我心想這算命的真會搞笑,而且很有商業頭腦,懂得別出心裁招徠顧客。等他唱罷,放下二胡,他端起茶杯喝了幾口茶水,然後說:「小弟神算摸骨師瞎子阿祥,初至貴寶地,承蒙各位叔叔嬸嬸阿兄阿姐照顧,今天為您獻唱幾首歌,同時替您算命開運、、、」,話沒說完,剛才駐足圍觀的行人,除我以外,其餘紛紛走開了。我趨前兩步,那算命瞎子立即改口說:「美麗大方的年輕小姐,請就座,讓阿祥我替妳卜卦占時運。」,我還沒出聲,他就知道我的性別和身份,瞎子的嗅覺和聽覺果然靈敏。
「你怎麼猜到我是年輕小姐,不是歐巴桑?」我好奇地問他。
「您當然是年輕有氣質的小姐,只有年輕的小姐身上會擦『蘭蔻』牌香水,那是法國名牌,而且我知道您一定是大公司裡高級的上班族,因為您臉上的胭脂水粉味清淡得很,反而是沐浴乳和自然散發的體香,味道比較清楚,而且毫無煙酒味,可見得您僅淡妝打扮,不是風塵中打滾的女子,還有您的腳步聲,清晰但不尖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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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短高跟鞋、、、。」他頭頭是道地說著,這算命仙就像演說家一般,思維有序且條理清析。對於眼前這個其貌不揚,喔,應該說醜陋得彷彿戴著鬼面具的
江湖郎中,他這番精闢的分析,已取得我最起碼的信任。
「算你說的有理,好吧,你布幡上寫著神算摸骨,我想知道你算得準不準,靈不靈驗。」
「不是我瞎子阿祥吹牛,測字、摸骨、姓名學、易經卜卦、紫微斗數批流年,樣樣都是專業級水準,甚至命相界視為旁門左道的碟仙、錢仙,我都在行。要是算不準,您不但不必付錢,還可以拆我招牌。」他說得慷慨激昂,語氣中充滿自信和肯定,還有些許自負。
「好吧,那你先說說看我的過去和今年的時運。」
「請問貴姓芳名,出生年月日。」
「我叫Vivian,1973年十一月十七日生。」
「Vivian,很好聽的名字,小姐,我問的是您的中文姓名。」
「喔,抱歉,我的名字是陳詠薇,耳東陳、言字偏旁歌詠吟詠的詠、薔薇花的薇,也是薇薇夫人的薇。」
「薇小姐,在開始占卜前,我想先向您借用一件貼身的物品,必要時我將為請個碟仙出來助陣,至於什麼樣的物品,待會我會告訴您。」沒問我是否同意,這瞎子竟然自作主張,並且認為基於一番好意,我一定不會拒絕接受。我只能暫時默許,看看他待會兒要玩什麼把戲。
「首先,我要替您占個金錢卦,卜今年運勢。」,說罷,他把幾枚方孔古銅錢放進龜殼裡,接著雙手高舉,一邊猛力搖晃一邊唸唸有辭,那架勢彷彿吧檯裡的酒保。
「出!」唰地一聲,幾枚銅錢落在桌面的竹盤裡。他伸出雙手,以指尖去觸摸銅錢表面,推敲了半晌,只聽他一本正經地說:「胸罩阿,胸罩!」,當時我的注意力集中在他那雙殘缺的手上,只有七根手指,右手少食指和中指兩支,左手無名指僅剩一個關節。灼傷過的手,手指像風乾湖南臘腸,手背傷疤糾結,近看像一朵花瓣層次分明的玫瑰花烙印上去,比刺青的手法更逼真。
「胸罩阿,胸罩!」他又重復說一次。這回我確信清楚聽見,這瞎眼的算命仙向我要胸罩。
「你確定是胸罩嗎?」,我忍不住問他,因為要我在大庭廣眾下,摘下胸罩給他,
實在怪難為情的。
「絕對錯不了」他語氣肯定態度認真而堅決。
「算命的,我聽說許多算命仙其實都是江湖郎中,能言善道很會騙人。你到底是真瞎子還是裝瞎?」我故意轉移話題,用別的話刺探他,告訴他我這顧客不是容易上當的。
「我幹嘛裝瞎,就讓妳瞧一眼我的猙獰面目,可別嚇壞了!」說罷,他摘下黑色墨鏡,趨前把臉湊過來。「有些人青眠是目中無仁,我的瞎眼可是有眼無珠!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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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果然是有眼無珠,眼眶凹陷成窟窿,像兩口深井,怪猙獰的。
「我猜想你不是天生就瞎眼的,因為你臉上手上處處都是傷痕,你是怎麼搞成這樣的?你到底遭遇了什麼樣的創傷?」我不禁心生憐憫,想瞭解他的過去。
「搞成什麼樣?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拍恐怖片不必化妝,妳心裡是不是要這麼說?」沒想到他的反應激烈,似乎我的好奇心刺傷了他的自尊。
我趕緊改口說:「你知道我不是這意思,我只是對你的過去感到好奇,你是如何熬過這段灰色的歲月的?」
「詠薇小姐,妳找我是讓我替妳預卜未來的,不是來替我作身家調查的吧?何況我從未向社會局請領過任何一毛錢救助,也沒接受過慈善團體任何救濟,妳未免過問太多了!妳還要不要我替妳算命?」他的語氣激動了起來,好像被人重新揭開傷疤,不得不擺出自我防衛的姿態。
「你別生氣,我只是想親口聽你說說自己的故事,每一個人就像是一本小說,有人風花雪月,是言情類的;有人曲折離奇,是偵探類的;有人自困境中力爭上游,是勵志類的。我感覺自己乏善可陳,不過是運氣比別人好一些,其實什麼也不是!」聽我如此一說,他的氣消了一大半,臉上肌肉鬆弛下來,表情也沒剛才那麼嚴厲了。
「每一個人就像是一本小說?這種說法倒是新鮮。好吧,現在先讓我替妳算命,以後有機會我會講我的故事給你聽,到時就請妳替我定個類型好了。」
「咱們一言為定,交個朋友!」
「妳不嫌我醜八怪,還只是個窮算命的,這是我的榮幸!」他的臉上終於又恢復笑容,雖然這回笑得有幾分苦澀。
「那麼胸罩你還跟我要不要?」
「胸罩?跟妳要?哇哈!哇哈哈!我跟妳要胸罩作什麼?」這回他笑得很燦爛,反到是我被他的狂笑給搞迷糊了。
「請碟仙來助陣ㄚ,你先前不是這樣說的?」
「拜託,姑奶奶妳會錯意了,我說的是運勢吉凶的這種,不是妳穿在身上的那種。請碟仙只需要妳的髮夾、耳墬子或手絹之類隨身物品即可,瞎子豈敢非禮,向妳要那種貼身的東東,再說我真要了也不能趁機一飽眼福。」聽他說分明,我直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好像救護車車頭上的閃光燈似的,所幸他看不見我現在的窘態。而他也說得誠實,他並沒有占我這種便宜的動機和起碼條件。
「ㄛ?那是我自己會錯意了囉?」
「應該是!言歸正傳,詠薇小姐,從卦象上看,妳今年其實凶中帶吉,先是遭小人暗算,換了一份工作,而這份新的工作還會經過一些波折,才會漸入佳境。」
「ㄛ?是嗎?遭小人暗算而且換了一份工作?」我仍半信半疑,不知他所指的「小人」影射何人?
「錯不了,這暗算妳的人和妳有特殊關係,可能是妳的好朋友或同學,目前和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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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一個公司上班的同事。妳對那人有提攜的恩情,但對方卻恩將仇報,反過來陷害妳,妳要小心這個人!」
「照你這樣說,應該是、、、」我的腦海裡直接跳出一個人影,是「劉碧霞」,
除了她以外,我不作第二人想。碧霞原是我大學同班同學,因為性情浪漫,每天和一票愛玩的同學鬼混冶遊,每個暑假都有科目被當掉,得參加暑修補學分,大三上學期和一位系上學長陷入熱戀隨即同居,功課更是被當了一屁股,學期末面臨三分之二退學窘境,她索性自行休學一年,復學後變成小我一級。碧霞畢業那年,我在「翰林」已升上主任,她從同學那邊輾轉打聽到我,於是主動與我連繫,央求我將她帶進公司,基於同窗情誼,我向曹小開推薦碧霞,公司將她安排在品管檢驗部擔任軟體檢驗員,負責軟體試驗操作及提出修改建議,由於碧霞不是經由正式的公開召考進來的,所以有三個月試用期,期滿合格始成為正式編制內員工。為了讓曹小開點頭,同意試用她,我還陪小開喝了兩次咖啡,看了場電影。對於碧霞,我可以說費了一番功夫。起初碧霞還算收斂,後來就逐漸流露出喜歡招蜂引蝶的本性,而且和公關部那幾個負責接待的產品解說員越混越熟。沒多久就有耳語傳開,說她主動向曹小開投懷送抱,態度十分積極,還有同事繪聲繪影地說碧霞和小開兩人經常出入汽車旅館,狀甚親密,儼然是一對小夫妻。
我感到非常驚訝,這瞎子竟然把前半段說得好像他本人就是現場的目擊者,是巧合?還是他的第六感特別靈驗?
「我可不是瞎掰的,卦象上是這麼說的?要不要我解釋給妳聽?」
「不必麻煩了,你說的那些命相術語,我即使聽了也是有聽沒有懂!」
「好吧,反正妳也不需要太操心,船到橋頭自然直,風頭過後就會雲破月移、柳暗花明!」
「你說的全都是廢話嘛,每個人的遭遇或許各自不同,哪個人最後不是雲破月移、柳暗花明來著?難道有人從頭倒楣到底的嗎?所以,聽你講了一堆廢話,
我只能付一半的費用,另外一半,等你描述的情況當真發生時,我會招待你上館子,順便加倍奉還!」
當時我故意刁難他,其實是我並不相信自己真的會選擇離開「翰林」公司。
【二】電話答錄機
「Vivian,今晚加班,不能陪你共進晚餐,晚餐自行解決囉,我會帶宵夜回來。美秀留」室友美秀是我高中同學,也是小同鄉,與我情同姐妹,大學唸織品服裝系,畢業後在百貨公司擔任化妝品專櫃副理,今晚是小週末,晚間照例加班。

我把身體丟向沙發,隨即打開電話答錄機聽取留言。
「Vivian,我是漢齊,派妳去新加坡主持新成立的分公司,妳不妨認真考慮,別再說不想待下去的話,八點來接你,設計部大幅縮編的事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有些話我必須私底下才能講,我想當面和妳說清楚,不要妳誤解我。八點就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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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等我ㄛ。」
曹小開這傢伙還要解釋什麼?如此重大的決策為什麼事前不找我商量?或者等我出差回來才討論?好歹我是設計部總裁兼副總經理,大幅縮編設計部,一下子裁掉三分之二,多少人丟了飯碗,這些人可和我朝夕相處,都是我的好姐妹好哥們,我能在緊要關頭撇下他們?能不跟他們同進退嗎?何況經濟不景氣,公司業績衰退三、四成,難關也只是暫時的,有必要如此大肆裁併嗎?待會兒我就聽聽你怎麼說!
從沙發彈起,望一下牆上掛鐘,離八點只剩不到一小時,這段時間我得趕緊卸妝、沐浴,換上一套外出服,準備赴約。
接近八點,門鈴聲響起,放下咖啡杯,抓起桌上的小皮包,我起身開門。
「Vivian,可以出門了嗎?」曹小開站在門口陪笑臉,一隻手還抓著後腦勺,彷彿作了虧心事,樣子就像泰山身旁那隻黑猩猩吉瑪。
「嗯」
「去陽明山上的土雞城,算是向妳賠禮,如何?」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我的反應。
「不必了!附近找家咖啡廳就行,我不想出來太久。」
「好吧,就依妳。薇小姐,走吧?」
【三】咖啡廳
「藍山咖啡,加奶精不加糖。」我說。
「同樣的我也要一份。」
「兩位先生小姐,本店慶祝開幕四周年,咖啡附贈甜點,續杯一律對折優惠。」
「知道了,有需要續杯會call妳。謝謝!」小開揮手示意。
「兩位請稍候」說罷,胸前別著一隻粉紅大蝴蝶結,身材勻稱的年輕女服務生立即鞠躬退下。
我把雙手交叉在胸前,一邊聆賞著正在撥放的李察、克萊德蒙鋼琴曲「給愛麗思」,這首耳熟能詳的曲子,自己從小到大,不知彈過幾百遍;一邊等曹小開開口說話。
「Vivian,我、、、、」
「有話就直說,我在等著。」
「公司第二波裁員,先前就預告過,妳是知道的。And、、、」曹小開嚥了一下口水,欲言又止。
「And what?往下說呀!別婆婆媽媽的。」我命令式的語氣,像極了嚴肅威武的小學老師。
「公司調整業務區域,分散市場,把往後的重心放在中國大陸和東南亞,是董事會的決議,交由我執行,所以藉第二波裁員,精簡總公司人事,同時節省開銷。那些被資遣的員工,都曾個別探詢他們的意願,願意前往大陸和新加坡分公司工作的就留任加薪,不願和不能去的就以服務年資,按照『勞基法』規定發給一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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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薪水等額的資遣費。」
「這不是新聞,我要知道我的設計部門一下子被裁併縮編三分之二的幕後原因。」
「哪有幕後原因?妳別胡思亂想。」
「是嗎?不是碧霞要你這樣作,存心給我難堪的?」
「妳怎麼知道的?」曹小開顯得有些好奇,正等著我給他答案。
「兩天前,碧霞在我手機裡留言,要我離你遠一些,別從中搞鬼,壞了你們的好事。」
「碧霞這女人真可怕,不僅工於心計,占有慾強烈,而且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她這招叫『先發制人』。她要我把妳辭退,但我沒接受!」
「你究竟答應了她什麼?她又憑什麼要你如此言聽計從?你是不是被她抓住把柄?」我似乎在拷問人犯,咄咄逼人,而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她威脅我說如果我不辭退妳,就要召開記者會,把我跟她之間的事抖出來,公布照片和錄音帶。」
「公布照片和錄音帶,你是那種容易就範的人嗎?我不信。」
「被你說中了,碧霞跟我說她懷孕了,要我在妳跟她之間作個選擇,和妳劃清界線。」曹小開像打了敗仗似的,一臉沮喪。
「我們之間的界線從來就一直很清楚,我根本對你毫無感覺,白話一點地說就是我們不來電。不是嗎?還要我再次重申?」
「問題是碧霞始終當妳是頭號假想敵,妳的存在讓她芒刺在背,渾身不自在。」
「所以她要借你的手把我趕走?」,自古以來,女人對付女人,總是特別有一套
,而且窮追猛打,從來不會手軟。人類喜歡同性相殘,男人為爭地盤、爭食物、爭與女人的交配權而捉隊廝殺,權利是他們的戰利品。女人挑戰女人,罪魁禍首卻是為爭奪長尾巴的男人,男人被女人視為戰利品。我心想,所幸我不是碧霞真正的「情敵」,否則像她這樣棘手又難纏的對手,我恐怕會臨陣脫逃,選擇自動棄權,男人留給她當俘虜,我自己草草鳴金收兵。
「我是不會也不敢放妳走的,Vivian,妳的職務是經董事會同意通過,由我老爸曹董事長任命的,我無權解除妳的職務。我把癥結告訴碧霞,於是她轉而要求把妳調離開總公司。剛好新加坡分公司成立,我才主動徵詢妳的意願,讓妳去新加坡主持分公司。我想,妳在那邊會有更寬廣的發展空間,雖然我並不願意妳離開我,但我不能太自私。」
「是嗎?聽你這樣說,好像是我冤枉你了。」我的語氣已緩和許多,畢竟他的解釋合情合理。
「下個月我就要跟碧霞結婚了,歡迎妳回來喝喜酒。」曹小開以近乎苦笑的表情
說。
「雖是奉兒女之命,那也是你自己的選擇,阿Ken,我預先祝福你們小倆口永浴愛河。」
「永浴愛河?唉,跟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Vivian,妳很殘忍,明知我的心中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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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以外,再也容不下第二個女人、、、」,我清楚地看見,曹小開說這話時,眼眶裡沁出的淚影,原來我真的傷了他的心。
「對不起,我無意傷害你。」
「告訴我,Vivian,妳不會真的辭職吧?」
「我不知道,讓我考慮幾天,想清楚、、、」
在回程的路上,我邊走邊想,因為一時的貪歡,把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帶上床,是不可饒恕的愚蠢;因為先前的愚蠢而必須和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結為連理,從此共同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睡同一張床,各自作著不同的夢,卻是無可救藥的悲哀。當愚蠢遇上悲哀,形成各式各樣光怪陸離、荒腔走板的劇本,每一套劇本就是一個失敗的婚姻,充滿劇情張力,並且經常連累周遭許多無辜者,特別是小孩子,他們像多餘的道具,被父母激情的手擺在人生舞台,然後就忘了被領回去。

與曹小開談過話後,更堅定我求去的決心,一方面基於情感上的理由,我選擇和設計部的同事共進退;另一方面,我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是個不稱職的部門主管,而這是我所不能忍受的。回到宿舍,我立即打了一封辭職信,明天就以雙掛號寄出。「It is finished」,我如此安慰自己,快刀斬亂麻,讓事情告一段落,接下來的幾天,好好善待自己,放鬆心情去南部旅行,然後才決定未來的方向。
我留了字條,交代室友自己的行蹤,隔天清早,美秀還沒睡醒,帶著輕便的行李,我悄悄地開車出門。打算車到花蓮,我便將辭職信寄出。辭職信裡,我以父母年老,為人子女不便遠行為由,婉謝曹小開要我接掌新加坡分公司的提議,並說明自己是個不稱職的總裁,所以決定求去。
【四】前塵往事
車子從中山高往北走,車窗半開著,早晨的風吹在臉上,像是冰袋敷著臉,讓我精神抖擻。回想起這四年來在「翰林」的種種,一幕幕彷彿多媒體電影,層層疊疊地被播放出來,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從大學畢業後,就進入「翰林」工作,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換一份工作。憑心而論,曹董事長對我的栽培就像自己的父親,從系統設計師、遊戲軟體設計組主任、科長兼系統高級整合師,到設計部總裁兼副總經理,同事們都一致認為我是幸運兒,四年之間一路搭雲霄飛車升上來。這期間,雖然對曹小開的私德,我一直存有很深的成見,而畢竟他位居總經理,是我的上司,在「公事公辦」的原則下,彼此至少維持表面的和諧。
四年前,翰林軟體設計公司初成立,那時我剛踏出校園,從千來位應徵者中我脫穎而出,成為公司第一批招考進來的員工。
剛進公司的那個月,每天上午九點一踏進公司,我座位的桌面上就會出現一束鮮花,沒有人知道送花者是誰,每天換一種花,花束上面雖然附了張卡片,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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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列印了幾句雋永的詩句,卻沒有署名。起先我都將鮮花收在置物箱裡,然後交給下班前來收垃圾的歐巴桑,直到有天送來一束藍色鬱金香,覺得藍色系賞心悅目,我才把它用玻璃瓶供起來,擺在桌案上。接下來的那幾天,送來的鮮花都是藍紫色系,有紫羅蘭、康乃馨和愛麗絲。原本我期待著男主角現身,想著這位追求者如果和我談得來,經過一段時間交往,我會認真考慮給對方也給自己一次機會,畢竟青春期早已遠離,我也逐漸感受到來自父母的壓力。
同事們對這位神秘的送花者感到好奇,女同事頻頻揣測可能的送花人選,從公司裡的男同事,到公司的男性客戶;而男同事則紛紛撇清,表明自己絕不是這位神密的追求者。從卡片上簡短的關懷和慰問語句合理推想,這位追求者相當清楚我的工作坐息,應該是公司裡的某個男生,卡片用信封密封著,留言的內容只有我可以拆來看。愈是這樣想心頭愈加忐忑不安,公司裡未婚的男同事陸續表明與送花這件風流韻事無關,範圍一再縮小,男主角似已呼之欲出。又過了幾天,這位追求者在卡片上表示將在我生日那天現身相見,更讓我寢食不安,因為一旦男主角現身,而且果然是我料想中的那傢伙,說不定我會成為眾人的笑話,因為在公司裡大夥兒都知道我對那傢伙絲毫不感興趣。於是我決定主動出擊,公開留言給他,請他立即停止這種無聊的猜人遊戲,因為這遊戲嚴重威脅我的工作情緒並且使我成為公司裡的話題人物。說我感謝他的垂愛,但我無福消受。目前我把全數心力放在工作上,還沒打算處理自己的感情問題,所以對於他的真實身份,我沒興趣知道。
公開信貼在各部門的布告欄,又引起同事們的一陣騷動和議論,女同事紛紛替男主角叫屈,因為「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男同事則認為男主角如果識趣的話,應該「自行消失」。生日的前兩天,公司裡的「廣播電臺」晶晶,留字條約我在午茶時間,公司樓下的咖啡廳見面,說她們那票女同事已經猜到這個男主角是誰,並且將向我透露男主角的許多內幕。原本我就對這男主角興趣缺缺,但一來不想拂逆晶晶的好意,二來也想瞭解女同事對這位男主角的「評價」,於是我依時去赴約。
「Vivian,經過我們這些三姑六婆七嘴八舌的討論和抽絲剝繭的分析,這些天送妳鮮花的那位神秘男主角,就在這封『密函』裡,這可是我們記名投票圈選出來的最可能人選,在把這封密函交給妳之前,我想請妳也在紙上寫出妳認為最有可能的人選,相互印證一下,如果是同一人,咱們就心照不宣了。」
我如她的要求在紙上寫下那位男主角,然後她取出密函裡的『答案』,我們同時
揭曉:
「曹漢齊」
沒有驚呼,我們反而相視大笑。
「曹小開癩哈蟆笑想吃天鵝屁,也不灑泡尿自己照照鏡子,尖嘴猴腮加暴牙,兩隻眼睛凸得跟金魚一樣,就憑他老頭有幾個臭錢,也想學人家『兔子吃窩邊草』,敢把腦筋動到我們『設計部之花』身上,真是不自量力,難怪他自討沒趣,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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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軟釘子。」
晶晶背後數落人的工夫,在公司可是一流的,凡是被她點名到的當事人,不僅被削得體無完膚,而且簡直都可以擺進「金氏世界紀錄博物館」,供遊人瞻仰憑弔。
「晶晶,我只是對曹小開完全沒感覺,至於他的為人,我倒是沒什麼意見。」
「Vivian,妳可知道咱們設計部的這票楊門女將私底下怎麼稱呼他?是”臭蕃薯”啦!」,我點點頭表示知道這回事。臭蕃薯是曹漢齊這名字的台語諧音。
「我就是看小開不順眼,妳也瞧見了,公關部那幾個騷貨,像蒼蠅叮肥豬肉似的整天黏著,而他老兄有女生主動投懷送抱,可神采飛揚了,走起路來搖擺得很!一副屌樣!」晶晶說學逗唱樣樣都行,邊說邊模倣曹小開的走路姿態,還真唯妙唯肖,我忍不住捂著嘴笑。心想可惜她沒走演藝這一行,以她天生的演戲細胞,加上戲感與喜感和隨時都能立刻入戲的有利條件,不出幾年,肯定比方芳還要紅。
「人家愛怎麼樣,我管不著,他有他的桃花紅運,我有我的簡單生活。」
「這倒也是,可是這東東卻笑想要把妳。也好,妳越不理他,他就拿妳沒皮條,可不是每個女孩都像公關部那些騷貨,見錢眼開,一心想嫁入豪門世家,穿金戴玉當甚麼姑奶奶。」
「我不是路邊的野花,隨便人彎下腰就可以才採得到。」我幽幽地說。
「對呀,妳是仙人掌,會螫人而且很棘手」晶晶站起身子,扭兩下,擺出仙人掌的pose。
「死晶晶,這樣糗我」我伸出手,作勢要捶她。
「糾都媽跌,Vivian,我可沒說妳甚?」晶晶機警跳開,架起雙手作防禦狀。
「妳說我長得像仙人掌,不旦暗示我沒身材,而且面貌模糊,沒臉見人。」我嬌嗔著說。
「對ㄏㄛ,仙人掌哪有眼睛鼻子的。」晶晶在自己臉上又是劃圈又劃叉的,逗得我又忍不住笑。
「好了!好了ㄇㄟ!妳鬧夠了!不是有什麼內線消息要跟我講?」
「說得思ㄋㄟ,Vivian,妳可知道咱們設計部的楊門女將對小開的評價?」
「說吧,我想聽聽!」,就像坐在條凳上聽人說書的小ㄚ頭,我托著腮幫子等她。
「咱們覺得自從公司開業以來,曹小開一直表現得人模人樣,尤其在妳面前,更是一派溫文儒雅的尖頭鰻風度,這與他以往的花心大少的風格,很格格不入。」
「妳是說他是現代版的王莽?」
「Right!他很善於偽裝。」
「這話怎麼說?」
「聽以玫說,曹小開在大學時代很喜歡玩弄女生感情,不少女生就被他糟蹋過,下場都是失身後就被他給甩了,當時他有個綽號叫甚麼『處女終結者』來著。」
原來那時阿諾史瓦辛格主演的「魔鬼終結者」初上映,故事劇情和道具場景的確驚悚,竟然連「終結者」這種字眼也派上用場,讓人不得不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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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ㄛ,真有那麼可怕?」
「飯可以隨意吃,話可不能隨便講,我說這話可是有憑有據,可沒有晃點妳,也沒有抹黑曹小開。以玫是曹小開大學小一屆的學妹,對於小開那些骯髒的風流情史知之甚詳。妳若不信,可以直接問以玫,她會原原本本說給妳聽,翻開曹小開的情史,可比一本『金瓶梅』還要厚,比『肉圃團』還精彩養眼。」晶晶一本正經地說,惟恐我不相信。
「好啦,晶女俠,Vivian信妳就是!」以枚是設計部的新鮮人,長得嬌小玲瓏,
臉頰上甜甜的酒窩,粉嫩的瓜子臉蛋,洋溢著稚氣未脫的青春氣息,小嘴巴很甜,
逢人就叫學長學姐的。一進來公司,就和晶晶這票老鳥喳呼在一塊,不久就混得很熟。晶晶和以枚與我不同組,但同樣都是遊戲軟體設計科,大伙兒都集中在同一層辦公大樓,彼此常相互支援,她們自稱是「楊門女將」,卻把我們這一組說成「峨嵋派」,意思是我們這幾個都還是乏人問津的「道姑」。
「說真格的,Vivian,我可不是天生大嘴巴,要不是看到曹小開處心積慮想要把妳,不想妳涉世未深,也栽在那小色魔手上,替他的曹氏世界記錄加上一筆,所以把他的底細掀開。妳可要睜大眼睛看清楚,別被這隻凸眼金魚給騙了!」晶晶顯得義正詞嚴,難得看見她不搞笑時的正經模樣。
「知道了,晶女俠,峨嵋派下弟子Vivian受教了!」

後來在我生日那天,一大束藍色鬱金香裡附的那張卡片上,署名果然是:曹漢齊!公司的曹總經理,知到真相後,我反而異常冷靜,那冷靜其實是因為失望的情緒所引起。怎麼真會是這傢伙?
接下來,下班前十分鐘,曹小開突然向公司辦公室的員工宣佈,當晚去「好樂迪」開生日party替我慶生,瘋一個晚上,隔天休息半天,午後兩點恢復上班。同事們自然高呼萬歲,我卻感覺自己像是被人展示在玻璃櫥窗裡的芭比娃娃,根本沒有表達自己情緒和感覺的權利。其實,曹小開那陣子刻意表現得風度翩翩且彬彬有禮,出手闊綽花錢海派,經常招待同事們去港式餐館飲茶或者上好樂迪KTV唱卡拉OK,而公司裡的女同事,有幾位彷彿著了魔似的,每天黏著曹小開,跟前跟後齊哥哥長齊哥哥短地,還彼此爭風吃醋。雖然看在我眼裡,不過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尋常的作風,這類型的男生並不是真正讓我心儀的,但那時我對他還談不上有任何好感或反感這類的情緒,對他的行事風格也尚未作出任何價值判斷,只當他是總經理,我的上司的上司,公司老闆曹董事長的兒子。那晚的生日party,我被同事們簇擁著,或者該說是被挾持著,讓我感覺很不自在,那種貼身的不自在,比錯用了雜牌的衛生棉還令我不舒服。
當晚,同事們自己點喜歡的曲目,每首歌曲都有人主動上台唱歌,男同事則輪番邀請女生下場跳舞。為了不掃大夥兒的興致,我也唱了兩首抒情歌曲:國語老歌「碧城故事」和台語的「心情」,「心情」原主唱人是潘越雲。雖然台語是我真正的母語,但是在公司裡我幾乎不講台語,許多同事誤以為我是外省婆,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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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台語歌曲時咬字清晰,才相信我是講台語長大的。然而沒有人知道我的音樂背景,從小我就是坐在鋼琴前,彈著黑鍵白鍵長大的,直到有一回影音後製部需要灌錄一段鋼琴背景音樂,臨時約不到鋼琴師,我主動過去幫忙,解了燃眉之急,
同事們才發現原來我彈得一手流利的鋼琴。
那晚曹小開頻頻邀請我跳舞,一方面我自知不是「舞林高手」,手腳始終放不開;另一方面則不想讓曹小開有機可乘,所以儘管他一再強調願意帶著我跳,只要我放鬆肌肉跟著他的舞步,前後我仍僅陪他跳三首慢舞。前兩首我刻意和他保持距離,除雙手外不讓他碰觸到我身體的其他部位;在第三首慢曲時,他再也按捺不住,藉機摟緊我的腰肢,並幾度趁燈光昏暗想要吻我,都被我技巧地爭脫。當時他很直接地問我,在我已猜測出送花者極有可能是他時,為什麼先發制人,要求他別現身,這樣讓他進退失據。我很冷靜地告訴他,彼此並不適合成為男女朋友,因為一來我只想把眼前的工作作好,必須全心投入軟體設計領域,所以尚無任何處理感情的心理準備;再則他的豪門世家背景與遊戲人生的態度令我不敢恭維,加上彼此觀念和性情南轅北轍,所以我不打算給他任何機會、、、。
「Vivian,為什麼妳總是躲避我?」
「你不是我喜歡的那種男生。」
「那妳喜歡哪種男生?」
「我,我不知道,、、、反正不會是你這一型的」一時之間,我也為之語塞,哪種類型的男生才是我喜歡的?似乎我自己從來未曾認真思考過,或許是我父親那類型的,才華洋溢風趣詼諧,更要緊的是知足常樂,對婚姻忠實、對家庭負責任。但這時,我說不上來,也許在我的靈魂深處,至今仍殘存著些許戀父情結,可是這不也干曹小開的事。
「Vivian,妳知道嗎?打從我遇見妳的那一天起,就情不自禁地喜歡妳,我告訴自己,夢寐中的新娘出現了。後來,我發現自己每天深陷在這種情境中,難以自拔。於是我決定從此收拾起嬉皮笑臉,改變遊戲人生的態度。」
「阿ken,我們是不同世界裡的兩個人,你不須為我作任何改變,我沒有那麼偉大,也承受不起!」
「人們常說,感情是盲目的,但我卻再清楚自己不過,我從來沒有如此患得患失,這回我是認真的。跟我在一起吧?我會許妳一個美麗的人生,與妳共同分享我努力的甜美果實。」
「阿ken,我們不適合的,你家勢顯赫,而我是來自鄉下的灰姑娘,彼此的家庭和成長背景完全沒有交集。女人不是生來就該附屬於男人,像藤蔓一樣攀附著男人才能過活,女人要有自己的事業和想法,才會活得有尊嚴,而且並不是每一個女孩都把豪門世家當作優先的選擇條件。」
「難道說出生在豪門世家,是我這一生無法擺脫的原罪?如果是,我願意從頭做起,靠自己的力量白手起家。」
「我不想這樣說,但這是我們無從選擇的;而更重要的是,對於處理自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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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我還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只想全心投入工作。」
「工作和感情,會有衝突嗎?Vivian」
「是的,至少目前如此。」
「妳為什麼如此小心地防禦著我?不給我任何機會?是因為我的過去?」
「阿ken,我不曾打算參與你的未來,所以我並不care你的過去!如果我想接受你,你的過去的確會讓我裹足不前,結果還是會把你否決掉!你知道多數女孩子在感情方面所期待於男孩子的是什麼?不是美麗浪漫多彩多姿,而是安全感,有了安全感的感情,才值得託付終身,才會是個好歸宿。而你什麼都可以給我,就是不能讓我有充分的安全感,所以我不會把你列為男朋友的考慮人選。」
「Vivian,我早該知道,藍色的鬱金香不就是一朵藍色的火燄,外表很冷靜、理性、內斂,卻讓人望而卻步,因為妳的冷酷無情會灼傷每一個靠近你的人。」
「阿ken,你真的不適合我,所以我不打算給你任何機會。」
燈光再度亮起,我迅速擺脫他的糾纏,回到女生聚集的角落,如同鮭魚迴游到河流的上游,欣喜遇見同類,那兒才是屬於我的地方。而曹小開,像隻被魚刺梗住喉嚨的鯊魚,張大嘴巴再也難以掠食,垂頭喪氣地回到座位,開始喝起悶酒、、、。
【五】交通警員
車過汐止,我右轉接駁陸橋,走北二高直奔八堵。
到了八堵,下交流道,右轉經省立礦工醫院,走瑞八公路往瑞芳,不是週末假日,
瑞八公路只有貨櫃車和砂石車,路況相當好。
車子剛離開瑞芳長長的隧道,一部警車緊跟在後,一邊響著刺耳的警笛。警車自左後方迅速跟上來,一名警員搖下車窗,揮手示意我往右,靠路邊停車。
減速靠路邊停下車子,我左手搖下車窗,右手伸進右前座皮包裡摸出行照駕照。
警車停在我前面,隨即走下一名警員,身材瘦長。他一邊戴起大盤帽,一邊拉扯著領帶,紅色的罰單就挾在右手腋下。之後他快步朝我走來。
「小姐,行照駕照」
我把證照遞出車窗給他。
「小姐,上哪兒呀?妳好像很匆忙ㄛ?」
本姑娘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我心想:要你管!
「陳詠薇,1973年十一月十七日生,妳也住興隆路二段,真巧,我家就住興隆公園旁,改天休假時去找妳。」他一副他鄉遇故知的熱絡語氣。興隆路的地址是三叔家的,上台北來工作後,為方便投票及就近繳稅,我把戶籍遷到三叔家,我其實並不住那兒,而是住在敦化南路公司宿舍裡,因為單身,宿舍坪數又很大,所以拉同學來同住。
我冷淨地看著儀表板,懶得答腔,覺得這警員很煩人,而且可能別有所圖。
「小姐,既然是小同鄉就好說,妳剛才在行經隧道前的十字路口搶越黃燈。」
「警員先生,那就請你趕快開罰單!」我冷冷地說,絲毫不假辭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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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漂亮的麗仕,妳也有點人情味好嗎?我又沒有說要開妳罰單!」
話說完,只見他手上的無線電對講機響起,他湊進嘴邊轉過身去回答:「058遇見美人魚,正在拉線。呼叫阿德,呼叫阿德,趕快下車來賞魚,正典的。」
這也是警界的術語嗎?我暗想、、、。
通話完畢,他收起天線回過身來。另一名警員,隨即從前面的警車鑽出,也朝這邊走過來。身材微胖壯碩,臉上有些痲花,就站在瘦警員身後。
「美美的詠薇小姐,能不能留張名片給我?咱們交個朋友?」這警員竟然跟我嬉皮笑臉。
「名片?沒有ㄋㄟ」我也回敬他一個嬉皮笑臉。
「沒關係,不然請把身份證讓我看一下?」,他搔一搔脖子,又是一張嬉皮笑臉
「身份證?也沒帶在身上ㄋㄟ」我再回敬他一張嬉皮笑臉。
他轉過身去,附耳和那大塊頭說了兩句,大塊頭繞到我車窗旁
「小姐,請妳合作一點,按規定我們是可以開妳罰單的。」這次換這大塊頭說話了。
我心想,不就是串通好了,一個扮黑臉,一個唱白臉,兩人一搭一唱,想套我的個人資料。
「那就請你們趕快開罰單給我,別浪費我的時間。想套本姑娘我口供,免談!小心我向你們長官投訴!」我識破他們的技倆,沒好口氣地說。
「投訴?沒那麼嚴重吧?麗仕。」大塊頭這時竟也是一張嬉皮笑臉,今天是什麼鬼日子?怎麼讓我遇上勞萊與哈台雙人組,真衰哩!
「我既然已經拿出行照駕照,就沒必要出示身份證,你們別想唬我!」我正色的說。
胖子見狀,搖搖頭對身後的瘦警員說:「遇見大白鯊了,不好玩,空A,你自己去搞定!」說完那胖子轉身走回警車,把自己塞回駕駛座。
「詠薇小姐,失禮啦!我真心想跟妳交朋友,妳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瘦警員說,語氣謙和得近乎懇求。
「好吧,我給你名片,打我公司電話要有禮貌。」我再從皮包裡摸出一張名片遞給他。
「那是當然,我們交警最有禮貌了!我是陸任康,同事都叫我陸ㄋㄣ康,或者叫我空A。Nice to meet you!很高興認識妳!」陸ㄋㄣ康?台語意思是衣服磨破兩個洞,這名字還真有趣。而且還會說簡單的美語,這個警員說不定也跟晶晶一樣,
是吃甘草長大的甘草型人物。
「So am I!罰單和證件可以給我了吧?」我提醒他。
「證件還妳,小心開車,不是每個員警都像我一樣好講話!待會兒我送妳一程!」話說完,只見他眉開眼笑,喜滋滋地走回警車。我心想,要是每個警員都像他一樣,遇見女孩就哥哥纏,監理所乾脆規定年輕的女孩不准來考駕照算了。不過,
他倒是說到做到,罰單免了,還開車一路護送我到澳底。只是想起我給他那張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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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名片,心中不免有幾分得意,上頭的電話地址是辛亥路某家葬儀社的。這種方法,是設計部同事教我的,專門整無聊男人。我們設計部的女生,不僅會設計遊戲軟體,偶爾也會順便「設計」一些人,「遊戲」他們一下。
【六】壹週刊
去南部旅行的那幾天,沿濱海公路、蘇花公路一路南行,遇到好山好水,就停車下來走一走。難得輕鬆自在地徜徉於山水間,我的心情就彷彿羽化後的蝴蝶,翩翩然飛舞。
回到台北那天,我終於打開手機聽取留言。關於我的辭呈,曹小開要我回公司再研究。室友美秀叫我暫時不要回宿舍,現在各路人馬都在那兒守株待兔。老姐說
爸媽已知道我辭職的事,要我回清水家一趟,以免老人家操心。還有我親密的工作伙伴美工動畫設計師嘉玲,希望我重新考慮辭職的事、、、。一堆人在找我,等我回去,回到現實生活。
那晚,我回美秀電話,約她在木柵的貓空飲茶。
「哎呦,我的Vivian姑奶奶,妳總算肥來了,我都快被妳的親氣朋友煩鼠了,整個晚上電話響不停,妳公司的同速三五成群地來宿舍要找妳,妳姐也來過,宿舍比夜速還熱鬧。還有一些自稱素軟體色計公司的,乾脆就派倫守在門口,趕也趕不走。」
一見面,美秀便連珠砲似的抱怨著最近生活所受的打擾,我可以想像她的感受。
「秀秀,失禮啦,為表示我的歉意,這頓野味我請客。」
「算妳良心發現。」
我點了茶葉點心和竹筍烏骨雞、炒山蘇、山茼蒿、過貓等幾道野菜,當然還有一壺鐵觀音。
「拿企,這素上週出版的壹週刊,妳素最上鏡頭的女豬腳。還有幾家軟體色計公司留下的信件和豬料。沒想到我室友素株金絲貓,有三千萬的身價。」美秀把一疊書信交給我,她的一口海口腔臺灣國語,常有料想不到的喜劇「笑果」。
翻開壹週刊,我的幾張沙龍照赫然在列。這些沙龍照是我大學畢業那年,班上的姐妹淘慫恿我去拍的,說什麼「年輕不要留白」,才拍過一組,除了那幾個要好的姐妹死黨,互相交換照片留作紀念外,我的這組照片並未外流出去。這家八卦雜誌竟然神通廣大,把我的沙龍照也挖出來。
「Vivian,很上相嘛,換作我素男生也要流口水囉!」美秀故意舉手抹了兩下嘴角,又說:「這張照片,薄紗裡奶子隱隱約約的,哇咧像一對尖頭的發糕,上頭點綴著兩粒葡萄乾。要鼠了,這麼清涼,流鼻血了!」被美秀瞎攪和,我才注意到其中一張較曝露的照片,但我並不生氣,只覺得雜誌社這些人很無聊。
「軟體設計界玉女明星Vivian出走,業界展開搶人行動」
「名花落誰家,軟體業面臨重新洗牌,業界老二『嬉遊龍』喊出天價」
瞄一眼其中的兩段標題,裡頭寫些什麼內容我大概就心裡有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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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vian,這幾天有數家軟體色計公司的倫在找妳,他們大概想要網羅妳,要不要和他們接觸談談?『翰林』這樣對妳,換成素我,就跳槽到對手陣營,回過頭來整鼠他們!」秀秀向我獻策,我知道她是基於一片好意。
「秀秀,『翰林』栽培我四年,我不會反過來對付老東家,何況曹氏父子待我不薄,這是職業道德,也是待人處事的基本原則。」
「好吧,既然妳都不會覺得鬱卒了,我也不想多說」。
「秀秀,謝謝妳的關心,吃妳的野味吧,我的未來自有打算。」
貓空的夜晚,特別是入冬後的這陣子,東北季風挾帶濛濛細雨,萬千的雨絲像母親手中五顏六色的繡線,密密地縫製著童年的記憶,我的童裝和少女服的布面上,總不乏一幅又一幅手工細緻色彩鮮麗的花草魚鳥。霧氣氤氳的山谷,晚風沁涼如滌足的清泉,空氣中淡淡的花草香,讓人在閒散之間自然而然地鬆弛下來。
我突發奇想,把自己設想作一隻夜光鳥,一襲夜行裝,矯健地跳躍鳴囀於枝椏間,人們只聞其聲卻看不見也找不出我的蹤影、、、、。
【七】新東家
在回清水老家前,我決定先找到新工作,以便給老人家一個交代。
今天我穿一套淺藍色套裝,特地把頭髮燙起來,戴起淺色墨鏡,讓自己比實際年齡感覺大一些。
端坐在接待室裡,等著面試,我的心情有些緊張,倒不是怕通不過面試,而是擔心我刻意的裝扮還是會被識破。
接待室裡,都是通過筆試的應徵者,大部份是剛踏出校門的社會新鮮人,約莫二十來人,只錄取兩位程式設計師,他們神情顯得有些緊張。
「下一位面談者,編號0013,陳詠薇小姐,請進總經理室。」叫到我了,我整理一下儀容,起身進去接受面試。
「請坐,陳小姐畢業好幾年了吧?先前有沒有相關的工作經驗?」
「總經理,對不起,我能不能先不回答這道問題,但我完全可以勝任這份工作。」我刻意迴避對方的問題,這問題早在我先前的沙盤推演中。當我正暗自慶幸沒被眼前的這位面試官認出時,卻聽到他接著這麼問:
「陳小姐,我覺得妳很面熟,我們應該見過面,不是嗎?」他以試探性的口吻提問。
「也許吧,我天生一副大眾臉,很容易被記住。」我故意顧左右而言他,不知道這回能不能瞞得過去。
「不對不對,我們真的曾見過面,而且似乎不止一次。」
「也許我們真的見過。」我含糊其詞,感覺自己也技窮了。
「妳稍坐一下,我去去就回來。」他順手拿起我的履歷表,走出總經理室。氣份變得有些詭異,房間裡只有我和秘書小姐,她站著,而我坐著,感覺自己像等待法官宣判的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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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小姐,讓妳稍等了,這位是我們吳董事長。」
「吳董事長,您好!」我趕緊起身相迎。
「陳小姐,不,是Vivian小姐,妳還認得我吧?咱們見過幾次面的。第一次見面在三年前台北世貿電腦資訊展覽會場,貴公司推出『股市大亨』模擬股票操作遊戲軟體,當時妳站在講台上授課,我坐在台下聽妳講解,妳是老師我是學生。」我暗想,這下慘了,連初見面的時間地點都清楚地說出來,看來我不能再裝糊塗了。好吧,就豁出去!
「是吳董事長,好久不見。幸會幸會!」
「果然是妳,軟體界鼎鼎大名的玉女明星,剛剛黃總拿妳的履歷表來給我,看照片的第一眼我就認出是妳,我嚇了一跳,是天上聖母媽祖娘娘繞境到這裡來,放下電話筒,我趕緊出來迎接聖駕。」吳董臉上表情生動,配合「嚇了一跳」的誇張手勢,可謂唱作俱佳。
「吳董事長您好眼力好記性!」雖然轉得有些生硬,我還是硬著頭皮故作鎮定。
「Vivian小姐,妳也真會捉弄人,不但故意改變造型戴起墨鏡,履歷表上工作經驗欄還故意留白,而希望待遇欄也只寫個四萬塊,要不是我的黃總眼尖,還真被妳給矇了!」
「對不起,我只想憑實力考進貴公司!」
「Vivian小姐說笑了,我們廣成公司只是個小池塘,妳這條美麗的藍鯨不嫌棄,願意自己游進來,我高興得『下頦』都快兜不攏了。」吳董把我形容為藍鯨,應該是指我今天身上的淺藍色套裝吧。至於「下頦」,我是臺灣囡囝,聽得懂他的雙聲帶國台語。但被他這樣說,一時之間,我也接不上話。
「Vivian小姐,妳離開『翰林』的消息傳出後,軟體業界就起了『921大地震』,聽說幾家軟體設計大廠展開搶人行動,『嬉遊龍』開出三千萬簽約金,年薪六百萬外加百分之五股份分紅;『遊戲橘子』則聲稱將騰出執行總裁,虛位以待,大夥兒都在揣測妳這株金枝玉葉將會花落誰家。業界盛傳,誰能將妳網羅到旗下,不出三年就能取代『翰林』,坐上軟體設計界龍頭寶座,如果妳去了『遊戲橘子』,和張董底下的首席程式設計師李又陵的team結合在一起,『金童玉女』一旦聯手,乘數效應肯定所向無敵,那將會是軟體設計界的一場『浩劫』,秋風掃落葉,其他的競爭對手恐怕不出幾年就玩完了!」
「晚輩不敢當,吳董事長您抬舉我了!」
「Vivian小姐,不怕妳見笑,『廣成』到現在還在賺小朋友的零用錢,產品主要是低階的電子玩具:諸如玩具熊、玩具電子琴、玩具電子火車。在軟體設計界,我們還是低年級生,所以我一直有此宏願,帶領『廣成』往高階高附加價值的
軟體設計領域發展,讓我們的產品轉型。」說這話時,吳董邊抽著雪茄,表情嚴肅,語氣舒緩而清晰,顯得語重心長。
「兒童電子玩具領域其實貴公司相當有發展潛力,雖然必須面對『任天堂』等日系大廠的競爭,但是就我所知,貴公司電子玩具以學齡前兒童及小學中低年級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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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消費層,與『任天堂』鎖定中小學生等青少年消費群,產品上仍有相當程度的區隔,短期內仍具競爭優勢。何況貴公司在大陸佈局甚早,上海和深圳廠產能正逐年倍增,晚輩淺見目前仍應將重心放在大陸市場,大陸腹地遼闊,兒童電子玩具潛在市場仍待開發。貴公司對高階軟體領域既然陌生,似乎不必操之過急。」我將自己的看法說出來,吳董和黃總頻頻點頭表示稱許。
「黃總,你聽到了吧?Vivian小姐可是對我們一清二楚,聽人家分析得多麼精闢!Vivian小姐果然見多識廣、深謀遠慮,曹老頭培養出來的人才,就是與眾不同。」吳董別過臉去對黃總經理說話,這番話其實也是說給我和在座的每個人聽的。
「老董您有眼光,這位Vivian小姐可是穆柯寨來的穆桂英阿!」
「你就是迷『楊門女將』,尤其是那個楊八妹!好啦,知會人事課,人事命令今天就發布,以免夜長夢多,Vivian小姐回頭反悔了。」
「老董要我怎麼寫這張聘書?」
「把研發部撥交Vivian小姐管理,另外成立軟體設計部擴大編制,也歸Vivian管理;Vivian以執行副總職務聘任,直接向我負責。電子業低迷,反而是跨足高階軟體設計界的好時機,我要來個逆向操作,及早佈局。」吳董事長當場作出裁示,一方面讓我措手不及感到錯愕非常;另一方面對於他獨到的見解則暗中佩服。
「老董還沒問過人家Vivian小姐的意思ㄋ?」
「這倒是,我興奮過頭,都給忘了!Vivian小姐,妳意下如何?」這時吳董回過身來問我。
「感謝吳董和黃總的厚愛,Vivian只是來應徵程式設計師,您的決定超出我原先的預期,讓我一時之間難以調適,能不能請您暫時收回成命,讓Vivian考慮幾天?」對於吳董立即的決定,我確實不知該如何回應,而且也毫無心理準備,只能請他暫時緩一緩,讓我回去想清楚。
「給妳時間考慮,這我可以等,不成問題。但我得說清楚,妳可是點著燈籠去找也找不到的女將,要我聘妳當程式設計師,我可萬萬不敢,這風聲一旦傳出去,那些電子業大老闆豈不是要嘲笑我吳俊彥真的是『無經驗』,目眸仁給蛤蜊肉糊著,把千里馬當驢子使,鑽石當玻璃珠用?何況到時候妳的老東家曹老頭,肯定安我一個糟蹋妳的罪名,把妳給要回去,我可就損失慘重了!」
「老董說得是,正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阿!」黃總經理一旁附和著。
「吳董事長,自從我離開『翰林』後,一直沒回老家,兩位老人家已經知道我辭職的事,我想就這幾天回台中,向老人家說清楚,免得他們操心。」
「行,下個月起開始上班,聘書會準備好等著,我信得過妳,Vivian小姐不會耍我的!」,吳董捻熄雪茄,手上拿隻筆,敲著自己的鼻頭。我含笑點點頭,表示初步同意他的人事安排。
「Vivian,從現在起我們也算是自己人,剛剛一直想問妳,當初妳決定離開『翰林』的原因,如果妳不想說或不方便說也沒關係,我只是好奇,順口問問,妳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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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意。」吳董果然是精明人,他想問我離開「翰林」的原因,又預留下台階給我。
「晚輩只是想換個工作環境,重新開始,過簡單些的生活。」
「果然業界傳言不假,多虧曹老頭那不長進的兒子,要不然妳這樣的一個top人才,任何人想從曹老頭身邊把妳挖角過來,簡直是天方夜譚!」吳董露出微笑,對於自己的正確判斷,顯得相當滿意。
「還有,Vivian,我聽說軟體業界數家大公司以可觀的價碼想網羅妳,為什麼妳不去其中任何一家公司,那不是會更具發展前景?而妳卻願意遷就我們這種在業界無足輕重的邊緣公司?」吳董這問題相當尖銳且如箭簇直接命中我的要害,我沉默了半晌,才悠悠地說:
「我不想回過頭來和老東家過不去,雖然商場上競爭與合作瞬息萬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但曹董事長這些年全心全意栽培我,付出無數心血,我卻不能忘恩負義,做出傷害他老人家的事。」我回答時語氣十分平靜,且平和得像是輕描淡寫,我希望這問題能夠淡化,如同雨後天晴、雲淡而風輕。
「所以妳沒有投奔敵營,難得妳念舊情,宅心仁厚。光是這一點,就令我非常感動!」吳董頷首表示嘉許。
「黃總,按內線交代我司機小郭,去Vivian的宿舍取回她的傢俱和個人物品,要有技巧一些,別讓狗仔隊給盯上。這月底從Vivian老家把人給接回來。另外重新登報,徵選些軟體設計人才,復試就交給Vivian自己來圈選。待會兒你親自去人事課替Vivian填資料辦手續。」吳董指示交辦事項後,就回過身來對我說:「我送妳搭電梯下樓。」
離開「廣成」後,我突然想起前陣子遇見的那個算命瞎子阿祥,想起他對我未來的預測,決定從台中回來後,抽空去找他,兌現我當時的承諾。當然,更重要的是,聽他說他自己的故事。

台長: 浪子遊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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