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夜 第五十六夜 拾
春天原意是蘇醒的季節。可是在這個時日人卻總是打瞌睡,精神無法集中,今天是紀顏出院的日子,可是等我想起來,來到醫院的時候,病床上只有黎正一人躺在那裏。
紀顏可能並不在意,他或許可以體諒我最近工作繁忙,可是我自己卻並不這樣認為,似乎最近的記憶力越來越差。
“忘記來了?他說了,自己和李多先回去了,叫你不要擔心。”黎正望著窗外,似乎在對我說話。好在我早已習慣了他的態度,倒不覺得什麼。不過既然來了,總不好現在又離開,只好尷尬地坐在了早已收拾乾淨整齊的紀顏原先的病床上。
“記憶力是很奇妙的東西,有時候一直想尋找的東西無論如何向破腦袋都找不到,可是當你不想找了,幾乎忘記的時候,它自己又忽然冒了出來。有些東西丟了也就丟了,但有些東西,丟了就永遠也找不回來了。”黎正從床上滑了下去,雙手當作枕頭靠在頭後,眼睛無神的望著天花板。
“哦?那是怎樣一個故事?”我饒有興致的朝他挪近了些。黎正沒有回答我的意思。當我以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他那帶著童音卻又以非常成人口吻的語氣開始敍述起來。
“每個人都會有記憶力不好的時候,哪怕是可以一目十行,心算很好的記憶力超人,他們也有不記得東西放哪里的情況。
在我以前上大學的時候,學校裏經常流傳著一個故事。
林理是一名大一新生,但凡新生都對學校抱著很大的熱情和希望。學校很大,對大多數剛從狹小的高中校園裏走出來的高中畢業生來說,這是第一個感覺。林理自然也不例外。辦好報名手續鋪墊好床鋪後他決定一個人出來走走。
林理的家裏這個城市很遠,不過他沒讓父母來送他。
十八了,應該像個男子漢。林理用這個藉口拒絕了父母來送的請求,不過他們同樣很高興,因為兒子長大了。
林理順著宿舍旁邊的一條綠蔭帶散步,那裏種植著很多樹木,非常的茂盛,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林理感到十分舒坦。其中有一顆樹最為茂密粗壯,和周圍的樹比起來它要巨大的多,林理一個人都無法抱住,剛想離開,林理好像發現草叢裏有些什麼異常的東西。
他好像看見一道光。似乎是什麼金屬反射的光芒,走進一看,居然是支鋼筆。說來好笑,林理從小到大沒有拾到過任何東西,倒是沒少掉過錢啊書之類的。他好奇的走過去,把鋼筆拿起來。
很秀氣的鋼筆,筆帽是銀色的,筆身白色,看上去還蠻新的,估計失主正在焦急著尋找吧。在筆帽處好像還刻了個字,好像是個人字,林理把鋼筆揣進了口袋,回到了宿舍。只是覺得鋼筆的主人刻了個人字真是太奇怪了。
林理心想,估計是哪個急著上課的學子或者是早上在這裏背單詞的人不小心丟在這裏的,看鋼筆佈滿灰塵估計也待了有些日子了。再說,自己正好缺一支好鋼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很喜歡這支鋼筆,因為,林理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鋼筆是一個女孩的。因為鋼筆看上去很秀氣,而且較之以前自己的筆握在手裏要細一些。
和宿舍的室友閒聊幾句後,林理把鋼筆放進了抽屜,開始幾天是軍訓,還沒課,自然用不著鋼筆。大學的所有東西都讓林理著迷,年輕的身體整天沸騰著不安的血液,同學們白天軍訓很辛苦,完了又互相追打嬉鬧。所以,一到晚上,人就睡得很死。只是朋友們都說,林理那個方向經常傳來沙沙的摩擦聲音。
新生辦借書證要經過很多非常繁瑣的程式,這讓林理很無趣,自己本來對圖書館有著很高的熱情,因為在高中的時候就聽曾經在讀大學的堂哥說過圖書館的書數不勝數,各種各樣的類型都有,而且安靜又適合長時間閱讀,可是一張小小的卡片卻把他擋在了門外。
回宿舍的路上,低著頭走路林理意外的又在上一次拾到鋼筆同一個地方的草叢裏拾到了一張圖書證。
圖書館的監管制度並不嚴格,任何人,只要持有合法的圖書證,都可以閱讀,也就是說,如果這個證的主人還沒有註銷證的話,林理就可以進大搖大擺的走進圖書館,好好的博覽下中外典籍。
林理是這麼想的,當然也是這麼做的。
圖書證上主人的名字已經磨損的不是很清楚了,不過還好照片很清楚,而且幸運的是兩人長得居然還非常相像,說出來到更加順口了。果然,林理把證給了看門的老師看了看,老師瞅了瞅他,又看了看圖書證,然後就讓林理順利地進圖書館看書了。
幾天下來,白天軍訓,吃完晚飯林理就在這裏看書。這種日子讓林理起初還過得非常的愜意。自己的圖書證辦下來以後,林理把這位同學的圖書證也就扔進抽屜沒再管了。只是夜晚大家入睡的時候,依舊能在林理床下聽見沙沙的聲音。
有一次,林理照例在圖書館看書,剛看到一本自己找了許久的舊書,不料自己剛剛走過去,一隻蔥白玉潤的手忽然把書拿了下來。林理這才發現書原來被一個皮膚白皙的高個子女孩取下來了。
“你也喜歡這本書麼?”女孩笑了笑,彎目如新月,俏臉似桃花。交談過後,林理知道女孩叫舒郁,居然還比自己高一個年級,不過論年齡,自己卻反倒比她大上幾個月。只是舒鬱卻總是一本正經的讓林理喊自己師姐。
兩人開始交往起來,林理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戀愛,只是一天見不到這個女孩就心裏難受,說起兩人的相識,寢室的同學無不羡慕,以至於一時間新生去圖書館的流量激增,可惜大都空手而歸。於是大家都半開玩笑地說林理好福氣,居然連女朋友都能撿得到。
不過林理卻始終無法靠近舒鬱,他對舒鬱其他的事情一無所知,但是無所謂,每次見面都能聊的很開心,林理已經很高興了,只是舒鬱經常用一股非常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有時候還伸出手摸了摸林理的頭髮。
沒過多久,幸運女神似乎又像林理招手了——他又撿到東西了,對於自己最近如此的好運氣,林理覺得可能命運真的開始對他微笑了。
他這次撿到了的卻是一個皮夾子,也就是一個錢包。很有趣的是,當他打開錢包後,裏面居然還有幾十元錢和一張KFC的優惠券。可是,優惠券上面的日期卻是一年多以前了。當然,還是在那棵樹下。
“一年多啊。”林理不禁感歎了起來,他翻看了一下錢包,沒有任何其他證明錢包主人身份的東西。當時正是傍晚,林理獨自一人站在空蕩蕩的走道上,頭頂繁密的樹葉被風一吹,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隨著聲音,寂靜的水泥路仿佛永遠走不完,林理望瞭望錢包,款式還是非常不錯的,正巧自己也沒有,乾脆拿來用了。
錢包的做工很精緻,好像不是買的,而是由人做的一樣。林理心想古人流行情侶間互贈香囊或者荷包,沒想到現在還有這樣的。只是這錢包的側面有著一滴血跡,如雪花一樣的溢散開來。雖然已經風乾,但依舊紅的非常鮮豔,在幾乎漆黑的夜裏仿佛會跳動一樣,林理盯著那血跡感覺有些頭暈,連忙把皮夾收好,回到宿舍。
宿舍裏沒有人,林理想起還有作業沒做,決定用用前些日子拾到的鋼筆。正巧同學桌子上有瓶墨水,只是沒有牌子,他把鋼筆充滿墨水,開始寫字。
不過寫出來的卻全是紅色的字,在燈光下看得難受,就像剛才錢的血跡一樣,他用手蘸了蘸墨水,發現墨水卻是藍色的。
或許這鋼筆前段還有些紅色墨水吧,林理決定拿它多寫些字,等前面殘留的紅墨水完了再說。誰知道連著在草稿上畫了很久,卻依舊是紅色。林理只好把鋼筆重新放回抽屜。
沒過多久,林理髮現自己的記憶越來越差了有時候自己總是莫名其妙的忘記東西,同學經常在他身後喊住他,提醒他遺忘在座位上的書或者衣物又或是別的什麼東西。林理並沒太介意,只是猜想自己學習太累了,所以他決定休息一下,正好也可以陪舒鬱多一些。
林理本來打算拿著自己的圖書證和舒鬱一起去圖書館,可是怎麼找也找不到了,電話響了起來,是舒鬱的,她正在催促林理。林理不願意再翻箱倒櫃地找了。
“不是還有一張麼。”林理翻出以前的那張撿來的圖書證。
可是今天圖書證上照片似乎有些異樣,在臺燈下那上面和他有幾分相似的人似乎在笑。林理揉了揉眼睛,照片又回復原樣了。
是幻覺吧,看來自己真的壓力太大了,林理自我安慰道。
圖書館很安靜,人非常少,林理望著坐在一旁認真看書的舒鬱總是靜不下心來。
“我出去散步下。”林理直起身子,和舒鬱打了個招呼,後者沒有抬起頭,只是嗯了一聲。有時候林理真的很想瞭解下舒鬱,似乎被那美麗的長頭髮遮掩住的舒鬱仿佛還有另外一張臉,一張平日裏他未曾見過的臉。
不知道為什麼,一邊抽煙的林理還是走到了經常撿到東西的那條路上。煙是高中的時候學會的,高考的壓力大,很多男生都聚集在一起互相抽著玩,高考完了,高興的時候也喜歡抽,結果一來二去,居然成了癮了,雖然談不上老煙槍,但一天手指頭上不夾著點什麼東西,林理總有些不舒服。
那顆老樹在夜晚看上去非常蒼勁,路邊的白色的螢光街燈照在樹皮上猶如月光一般,但卻又比月光要冷得多。林理用手撫摸著樹皮,忽然有些感歎。
他下意識的低頭,草叢裏居然又有東西。
這次是副眼鏡,很不錯的無框眼鏡,做工精巧,不過林理的視力很好,也不需要這個啊,不過既然看見了就拿著吧。
眼鏡上乾淨的很,一點灰塵也沒有,雖然說學校的過道一向非常乾淨,但還不至於一塵不染的地步,何況一副眼鏡在草叢裏放著,怎麼會如此乾淨,不過林理沒想這麼多,只道是這個可憐的倒楣鬼怎麼老在一個地方弄丟東西。
回到圖書館,卻發現舒鬱已經離開了,在書裏他看見了舒鬱留下的便條。
“身體不適,先回宿舍了。”林理略有失望的獨自一人回到宿舍。
晚上,室友們又聽見了林理床那邊傳來的沙沙聲。
第二天,林理從床上起來,睜開眼睛卻發現原本清晰的世界一片模糊。他驚訝與自己的眼睛居然一夜之間視力大減,無奈之下,他摸索著爬下來,卻發現桌子上昨天從樹下撿來的眼鏡。
林理忽然有種感覺,他覺得那眼鏡仿佛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果然,一帶上去眼前恢復了清晰,又像以前一樣了,雖然鼻子上多了些壓力有些不適應,不過戴了眼鏡似乎也更斯文了,比以前好看了許多。室友同學們對林理一晚過去就戴上眼鏡了非常奇怪,不過也不是太特殊的事情,畢竟上了大學有很些個人都迷戀玩電腦,視力下降得快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林理想給舒鬱一個驚喜,不了舒鬱看見他沒有太多的驚訝,只是淡淡一笑。
“戴上了?”她問到,林理點點頭,只是奇怪她好像早知道一樣。
“我一直覺得你戴眼鏡會更好看些?是不是?”舒鬱笑了下,非常可愛,既然她喜歡,林理也覺得開心。
接下來兩人的日子過得似乎很快樂,真是羨煞旁人。林理對於撿東西也越來越習以為常了,他還從樹下拾到過其他一些小東西,像橡皮,直尺,帽子之類的。最後撿到個戒指,覺得有些貴重,於是上交了,交給失物領取處的時候,那位禿頂帶著黑框眼睛的老師看了下,神態有些異樣。林理剛想走,卻被他拉住了。老師的眼睛一直盯著林理,嘴巴裏似乎一直在說著:“太像了,太像了。”不過仔細看了看,他又失望的搖頭,不過他還是扯著林理不放。
“戒指,哪里來的?”老師有些激動,扯著林理的衣領,林理有些不悅,心想又不是我偷的,撿來的你還這樣幹什麼。
“學校宿舍旁邊的樹蔭道上撿的,一顆很大的樹下。”說完,林理趁著老師發呆的時候,趕緊跑了。
林理越來越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好使了,他有時候甚至在和同學聊天的時候忽然卡殼,他會忘記自己想說什麼,想做什麼,同學們覺得他非常的古怪。林理開始沈默下來,成績也一落千丈。他經常自己一個人無意識的在校園裏晃悠,然後忽然發現呆在一個自己都不知道怎麼來的地方。
唯一值得安慰的,舒鬱對她越來越好,兩人也非常的親近,林理還吻了舒鬱,只有和舒鬱在一起的時候,林理才感覺自己生活的有價值。
只是,同學們依舊在每天入夜後,從林理的床方向傳來一陣陣的沙沙聲音,猶如砂紙摩擦般的粗糙難聽。
終於有一天,林理無法預料的事情發生了。
那是入秋的一個夜晚,雖然白天的燥熱還未完全退去,但是夜色裏已經平添了一股寒殺。
舒郁告訴林理,那天是自己的生日。林理非常興奮的拿錢去買禮物。可是進了禮品店又不知道該買什麼。
他看來看去,似乎那些禮物都不適合他心目中高貴的公主。想來想去,他決定買一支鋼筆,至於式樣,他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以前那支撿到的鋼筆樣子就非常漂亮,林理包好鋼筆,心理想著舒鬱拿到鋼筆的樣子,心裏非常開心。
林理高興的跑向兩人約好的地點。
樹蔭路的那顆大樹,是舒鬱自己要求的。
當林理興沖沖地趕到那顆自己熟悉的大樹下,發現舒鬱早已經站在那裏,一襲黑衣,長髮如瀑布般撒在身後,白淨的臉龐居然在黑夜裏散發著絢麗的光,林理終於理解什麼叫亭亭玉立了。
當林理走到這位美麗的女孩面前,把手中的禮物遞過去的時候,卻發現舒鬱的臉掛著非常陌生的笑容,不是感謝他為自己買生日禮物,也不是看見心愛的人趕來的高興,更多是一種期盼,一種迫切的期盼。
那種眼神林理見過。
老家經常活宰牛羊,然後當著路人面下鍋,大家向老闆約好事先要那一部分,然後個個帶著攫取的眼神盯著割好的新鮮肉下鍋,在看著肉在湯鍋裏翻滾,等待它熟透入嘴下肚。
舒鬱現在的眼神也就是那樣。
“我們分手吧。”舒鬱興奮而冰冷地吐出幾個字。林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是秋風雖未冷,心已入寒冬。
林理想問她為什麼,可是卻無法張開口,瞬間的打擊使他本來早已經不堪重負的精神一下崩塌了。
他說不了話了,因為他想不起來該說什麼,他想不起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想不起來眼前的這個女孩是誰,想不起起來自己是誰了。
“你屬於那裏。”舒鬱把手指指向那顆大樹。林理呆滯的走了過去。
樹的下麵有東西,林理感覺到了。
他還能撿些什麼?
林理低著頭一看,一雙很白皙的手抓住了他的雙腳,他沒有抵抗,也無力抵抗,手的主人出來了,他和林理長的很像,也戴著一雙無框的精緻眼鏡。
只不過,他的腹部插著一把刀。
舒鬱從身後抱住林理,將頭靠在林理的肩膀上。
那個男人笑著朝林理走過來。
“我是誰?”林理終於可以說話了,他急於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你就是我。”那男人依舊笑著,林理低頭一看,果然,自己的腹部慢慢出現了一把刀。
他的意識逐漸模糊,林理看見的最後一眼就是舒鬱挽著那個男人的手高興的走了出去。
那個男人是自己麼?
林理看見舒鬱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戒指,很熟悉,似乎在哪里看過。
好像,就是自己撿到上交的那枚。
林理什麼也感覺不到了,什麼也記不起來了。
一年前,一個男孩在校園的一顆大樹下等待自己心愛的女孩,由女友親手做的錢包裏有著兩張KFC的贈票,他的手裏還有一支正要送給她的鋼筆,男孩高興的朝鋼筆刻著女友的名字,但他永遠都刻不完了。
他只刻了個人字,就被幾個小混混刺死了。
原因很簡單,這夥喝醉的混混想搶他手裏的鋼筆,純粹是好玩,但男孩卻認真起來。
他的腹部中了一刀,滑到在樹下,他隨身帶的圖書證,眼鏡和剛從自習教室歸來沒來得及放回寢室的文具散落一地。
其中還有一枚打算用來求婚的戒指,他一直隨身帶著。
第一個發現男孩屍體的就是那個半禿帶著黑框眼睛的老師,他以前可不是那樣,自從他的兒子死後,傷心欲絕中年喪子的他才甘心去做了名失物招領處的管理員。
他當然認識那枚戒指,因為那是家裏祖傳的,是他交給兒子的,並叮囑一定要給兒媳婦帶上。
林理的室友很奇怪,林理回到寢室一下就決定搬了出去,東西搬的一乾二淨,而且說話口氣也變的很冷漠,不過他們也習慣林理最近莫名其妙的變化,總覺得交了女朋友,又是那樣漂亮的女友性格多少有些變異。
據說林理後來和舒鬱結了婚,很幸福的在南方生活。
若干年後,寢室來了新的一批學生,其中一個把自己的抽屜翻出來清掃時候發現上面居然寫了字。
你拿了我的鋼筆。
你拿了我的錢包。
你拿了我的眼鏡。
等等等等,很多很多句,都是你拿了我的什麼什麼,只有最後一句不是。上面用紅色墨水清晰地寫著。
‘我只要你的身體。’”黎正的故事說完了,重新閉上眼睛,開始不搭理我了。
只是當我走出門口的時候,黎正忽然說了句。
“忘記什麼,都不要忘記自己是誰,那是最可怕的。”我不自覺的點了點頭,走出了病房(拾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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