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香茅的繪畫遊戲 素描課老師是知名的油畫家，人極幽默，非學院式的教法又甚能激勵一群「烏合之眾」的興趣；所以在素描課結束後就開個新聞台，回味，也繼續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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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朋友說我在學素描，朋友說你的日子過得很寫意喔。

我說是啊，我畫得很「寫意」。

寫意，逍遙舒適，不受拘束。「寫意」，也是畫派的一種，相對於「工筆」；用筆求神似，不求形似。說得白一點，就是只寫大意。

比例的掌握、色階的運用都還有很大的努力空間，又沒耐心慢慢磨，畫出來的東西無法形似；我安慰自己，不是工筆，是寫意嘛。

說到寫意，張愛玲小說＜怨女＞中部分描寫讓人很難忘記。

上海淪陷後，不能不節省地過日子，「銀娣火起來自己下廚房，教女傭炒菜，省油，用一隻毛筆蘸著油在鍋裡畫幾道。」

「她（老夏媽）在姚家許多年，這房派到那房，沒人要，因為愛吃大蒜。後來又幾乎全禿了，腦後墜著個洋錢大的假髮，也只有一塊洋錢厚薄。亮晶晶的頭頂上抹上些烟煤，也是寫意畫，不是寫實。」

這樣的假髮和炒菜油，傳神有趣，是寫意；而我畫的東西，離「神似」有一段距離，說寫意是自得其樂。好在畫一幅靜物或樹或人物，老師和同學都沒見到實物實景，誰知道像不像？有模有樣就可以了。

以前外甥女彈鋼琴給我們幾個阿姨聽，小妹會糾正她女兒拍子錯了或強弱音不對，我很寬容地說，「彈得很好啊，你不說我根本不知道哪裡不對。」

小妹說，「怎麼可以別人聽不出來就打馬虎眼！」

說的也是，要上台演奏，一個音都不能錯；繪畫才可以寫意吧？

難藏拙的是「透視」的誤差。

剛開始聽老師強調「透視法」時，我想到的是透視人的心理、意圖，和醫學上的x光。

「從假設之透明平面，視察物象。圖畫上多應用此理法，以觀測實物，描繪輪廓。」辭典上如此解釋。

道理不能說不懂，但是，一個上面置放多樣水果的方形果盤，自以為畫得不錯，兒子卻看出它不合透視法，「怎麼較遠的地方反而比較寬？」盤子近在眼前，我根本看不出前後有什麼不同的寬度啊。就算看出了微小的差異，意到筆也未必肯隨。有時看得眼睛失焦，都快要「脫窗」了。

畫花和謝籃，那串蘭花明明是往前懸著伸展的，卻被畫得與籃子幾成平行。

「焦距不同，就該有前後空間感，好像拍照的景深那樣。」這回是丈夫說的。拍照，放大光圈，讓背景模糊，可以看出前後，這個我懂。但是物近在眼前，連明亮的反差都不明顯，我畫不出花的前後。他說人的眼睛會自動調焦，我一朵一朵定定地看著畫，才表現不出來。

難道應該瞇眼看著畫嗎？

心裡想著，會說這道理的人如果也拿起畫筆，難道就畫得出有透視感、空間感的圖？

也不妨強詞奪理一下，北美館的「美好年代」展，那些來自巴黎市現代美術館的收藏中，一幅「擺花的淺口盤」油畫正中央插著花的立盆就刻意畫成由上俯視的角度，與旁邊的人與景不同。據說這是畫家為了顯現裡邊的游魚的緣故。

當然，得有一定的繪畫功力和名氣，才可以視需要而寫意，不必在意所謂的「透視感」，初學者如我，還是瞇著眼透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