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如何看待小说中女性人物的遭遇】
张爱玲的身世经历
张爱玲(1920 年9 月30 日──1995 年9 月8 日),本名张煐,英文直译为
Eileen Chang,曾使用笔名梁京,出生于上海,祖籍河北丰润。一九二四年,张氏父母失和,母亲与姑姑張茂渊同赴欧洲游学。一九三O年,母亲从英文名Eileen 直译为“爱玲”,当作张氏小学入学证上的名字。此时张爱玲从《小说月报》、《文学季刊》、《西风》、《良友画报》等文学及休闲性刊物接触新文学,又吸取英國作家毛姆的小说、戏剧家萧伯纳剧本等外国名著;在父亲的传统书房中,亦不乏《红楼梦》、《三国演义》、《歇浦潮》、《醒世姻缘》等通俗中国小说,使张氏得以中西合璧汲取文学的养分。一九三七年抗日战争爆发,张爱玲征得父亲同意,迁往母亲于公共租借的家暂住二星期;不料返回父亲旧宅,却被继母挑寡掌掴,张氏随即遭到父亲毒打后软禁 :
(张氏)病了半年,躺在床上看着秋冬的淡青的天,对面的门楼上挑起灰
石的鹿角,底下累累兩排小石菩萨──也不知道现在是哪一朝,哪一
代……朦胧地生在这所房子里,也朦胧地死在这里么?死了就在园子里埋
了 。
张氏一面这样想着,却一面留神细听花园里大门每一次的开关声,终于把握
机会毅然逃走。于是在一個寒冬的夜晚,逃向了母亲家,也奔向了自由。然而母亲的经济情況拮据,她曾对张氏表示:“如果要早早嫁人的話,那就不必读书了,用学费來裝扮自己;要继续读书,就沒有余錢兼顾到衣裝上 。 “造成张氏对金钱现实相当敏感,就算是对着自己的母亲,她仍认为母亲对自己的供养并非理所當然的,而是莫大的慈悲与恩惠。一九三八年,张氏在母亲的指导下參加伦敦大学远东区入学考試,得了第一名,但由於一九三九年欧战爆发,只得改入香港大学攻读文科。一九三九年冬天,适逢上海《西风》杂志举办征文比赛,题目是「我的……」,张氏于是选择〈我的天才梦〉为题参赛。文章起首写道:“我是个古怪的女孩,从小被目為天才,除了发展我的天才外別无生存的目標 。”到文末“在沒有人与人交接的场合,我充满了生命的欢悦。可是我一天不能克服這种咬噬性的小烦恼,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蝨子 。”全文亮丽奇警、清新脫俗,恍若預言她自己的一生。文章寄出后,《西風》通知該文章获得冠军。一九四一年,日军发动战争,战事波及香港,张氏的大学学业被迫中断。于战火中她曾报名參加防空员和护士工作,亲眼目睹了战争中人们的惊恐与无助,这对她日后的短篇小说〈倾城之恋〉,提供了丰富的背景題材。一九四三年,香港大学停办,未完成学业的张氏只得返回上海姑姑家居住。后来为了生活,张氏开始卖文,先后为《泰晤士报》写戏剧和影评、替《二十世紀》写中国传统文化──生活、服裝等。
一九四三年冬,汪伪政府副部长胡兰成对张氏的〈封锁〉赞叹有加,并亲自拜访张氏,缔造出这段姻缘。一九四四年张氏与胡兰成結为连理,由炎櫻证婚。婚后胡至武汉创办《大楚报》,期间于汉阳医院疗养,与院內护士周训德相恋。一九四五年日本宣布投降,文化汉奸身分的胡化名張嘉仪潜逃杭、溫州一帶,并与范秀美同居。一九四七年,张氏与胡终以离婚收场。一九五六年二月,张氏获得爱荷华.麦克道威尔作家写作基金会为期兩年的写作奖金,故赴新罕普什而洲居住并悠闲写作,在此结识了个性爽朗思敏捷的戏剧家费迪南.赖雅,二人于一九五六年八月结为夫妻。一九六一年,张氏前往香港编写剧本,曾中途停留台湾,然赖雅約在同時不幸中锋。待赖雅病情稳定后,张復返港编写电影剧本《红楼梦》、《南北一家亲》,后返美照顾臥病的赖雅时,亦编写了《小兒女》、《一曲难忘》、《南北喜相逢》等剧本。
一九八四年后,张氏疑遭“蟲害”,故开始在洛杉矶汽车旅馆间居无定所,期间遺失了許多手稿及证件。一九八八年病情稍稍解除,方重新定居;一九九四年,张爱玲几乎与世隔绝。一九九五年九月初,张氏於自家公寓中去世,几天后──一九九五年九月八日才被发现,享年七十四岁。九月三十日张氏生日当天,林式同和几位文友将她的骨灰撒在太平洋上。
张爱玲怀抱着缺乏关爱的童年阴影,最后又独自在房中孤单死去,实令人感慨万千。佛洛伊德认为儿童早期的生活经验对其人格心理发展有着重要影响,綜观张氏一生,身为前清遺老家族后代的她,輝煌家族在改朝换代中沒落,不免感染着颓靡的疏离态度。加上自幼家庭破碎,张四岁时父母便聚少离多、少年時代因不堪遭受父亲与继母的暴力折磨而逃家,成年后僅与姑姑相依為命地生活一段时期,“名义上”有过兩次婚姻──胡兰成、赖雅,却沒有子嗣,一生都缺少正常的家庭生活与温暖。就张氏的生命整体而言,童年時期的安静服从、青少年及成年时期的叛逆、自立与才画展现,至中年到晚年,却急转直下地呈现衰弱、避世、消极与孤独的生命态度,她的人生经验、人格特質皆与文学成就息息相关。《流言》中张爱玲所自陈的成长经验,可以窥探她初期人格特質形成的背景。
张爱玲的小说女性人物的时代背景
张爱玲当时身处的年代,正是一个以男性为主导或者可以说是一个以父权为中心的一个年代。在父权政治利益的基础上,此种宗法体制建构出男女、君臣、父子、夫妻的主从身份 。在这些儒家思想如三纲五常的教条的影响之下,形成了男尊女卑及女性必须依赖男性生存的一个社会形态。在这样的社会形态低下,女性完全是处于一个被动的角色,完全丧失了自主权。此外,她们也是处于一个情绪极度被压抑的一个状态。在这长期压抑自己的情况之下,就造成了心理上的不平衡。
而那些在心理不平衡低下所发生的悲剧,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张爱玲小说创作中的材料、题材。在张爱玲的小说当中的女主角,往往都得依附于男性的。例如〈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她心甘情愿的当范柳原的情妇,为的就是能够从范柳原的身上得到经济上的安全。在张爱玲的眼中,她作品里的女主角是一位失落者,她们的遭遇都是荒凉或者是凄凉的。而张爱玲对于她们的遭遇始终给予怜悯同情的。
张爱玲作品里女主角荒凉的遭遇
笔者将从〈金锁记〉、〈倾城之恋〉这两部小说来探讨张爱玲是如何描写女主角荒凉的遭遇 。“荒凉(有时是“苍凉”、“凄凉”)笼罩着张爱玲笔下的每一个人物每一个故事。〈金锁记〉是“隔了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在〈金锁记〉里我们可以看到的是曹七巧、其女长白以及媳妇寿芝荒凉的遭遇。曹七巧在其哥哥安排下,被逼嫁给身体患有骨痨的姜家二老爷。由于她不是出身于名门贵族的小姐,因此,姜家的人,甚至是连丫环都看不起她,都不愿意与她来往。曹七巧自己调侃道:“‘难不成我跟了个残废的人,就过上了残废的气,沾都沾不得?’ 她睁着眼直勾勾朝前望着,耳朵上的实心宵金坠子像两只铜钉把她钉在门上— 玻璃匣子里蝴蝶的标本,鲜艳而凄怆”。而在描写到姜家分家的情况则是,虽然曹七巧曾闹过,但“维持几天的僵局…孤儿寡妇还是被欺负了。”还有在文中的最后一段,曹七巧似睡非睡横在烟铺上,回想起那三十年走过的岁月而不禁悲从中来的描写,可以看得出作者对于曹七巧的同情。“七巧挪了挪头低下的荷叶边小洋枕,凑上脸去揉茶了一下,那一面的一滴眼泪她就懒怠去揩拭,由它挂在腮上,渐渐自己干了。”
此外,作者也透过了长安的堂房妹子-长馨的口,道出了她对长安的同情。就在长安去向长馨祝寿时,长馨知道了长安的情况后,于是“长馨背地里向她母亲道:‘妈想法子给安姐姐介绍个朋友罢,瞧她怪可怜的’”。由于曹七巧自己在婚姻上得不到幸福,她也不愿意让她的女儿得到幸福。在她知道长安在长馨的介绍下认识了童世舫,并且发展得很顺利时,她竟然妒嫉起长安来。“…这些年来,多多怠慢了姑娘,不怪姑娘难得开个笑脸。这下子跳出了姜家的门,称了心愿,再快活些,可也别这么摆在脸上呀- 叫人看了心寒!”曹七巧更在从中破坏,长安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得不亲手结束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爱。作者把长安亲手结束校园生活和恋爱的举动形容为“像一个美丽而苍凉的手势”。
至于寿芝,她的遭遇也是非常值得同情的。在婚礼进行的当天,她就已经被曹七巧母女品头论足了,而且没有一句是好话。在婚后,曹七巧更嫌她的媳妇笨,诸事不如意,每每向亲戚们诉说。更离谱的是,曹七巧因想留住自己的儿子,便指示他替自己连续烧了两天的烟。“七巧接连着要长白为她烧了两晚的烟。”同时,更向长白打听他们夫妻闺房的秘密且到处去加以渲染,就算是在寿芝母亲的面前也照说不误“逼得寿芝的母亲脸皮紫涨,也无颜再见女儿…”。这也使到寿芝认为“这是一个疯狂的世界,丈夫不像个丈夫,婆婆也不像个婆婆。不是他们疯了,就是他疯了。”最后,更逼到寿芝萌起自杀的念头“月光里,她的脚没有一点血色—青、绿、紫、冷去的尸身的颜色。她想死。她想死。”然而她并没有自杀,而是患了肺痨而死的。“寿芝得了肺痨… 她并没有死— 又挨了半个月光景才死的。”寿芝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多么荒凉啊!
〈倾城之恋〉是一个“说不尽的苍凉故事”。“说不尽的苍凉故事”这句话在文中重复了两次,分别是在文中的开始与结束的部分。这故事的苍凉在于白流苏的遭遇。白流苏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张爱玲笔下婚前的女人都是天真、纯洁、完整;而婚后的女人则是扭曲、阴沉而千疮百孔。婚姻可说是女人一生的重要门槛,因为它代表女人性的启蒙亦是性的压抑,女人是宗法婚姻的“交换物”,又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满怀情爱幻想的女人在婚姻中注定要幻灭与觉悟 。从《倾城之恋》的叙述中,我们知道白流苏也受到传统道德观念的怂恿,不想把生命耗费在底三下四的工作上—当时能够容纳女性的职业不很理想,待遇菲薄— 使结婚成为女人“比较有利的事业 ”。因此,离过婚的白流苏失去了这“比较有利的事业”而被其家人鄙视为此她不得重新再寻找新的经济寄托。婚姻对白流苏来说,不单只是爱的结合那么简单,且也包括了得到经济上的安全。我们可以看这例子“但是她跟他的目的究竟是经济上的安全”。因此,我们可以假设白流苏即使遇到的不是范柳原,只要那个人能给她经济上的安全,她也是会委屈求全的。
在徐太太的穿针引线下,白流苏认识了范柳原这个新的经济支柱。为了能得到这个经济支柱,白流苏可说是花尽心思, 和范柳原玩心理战术。双方在香港相处的那段时间都非常的矜持,也一直在猜忌对方的想法。例如:“ …流苏看得出他那闲适是一种自满的闲适— 她拿稳了她跳不出他的手掌心去。”这都只是出自于白流苏单方面的揣测而以。然而,最终她还是臣服于范柳原。为了能得到这个经济支柱,她情愿当范柳原的情妇。“现在她不过是范柳原的情妇,不露面的,她本该躲着人,人也该躲着她。”
虽然,徐太太的穿针引线是有其目的,“徐太太曾经说过她丈夫与范柳原在营业上有密切接触,夫妇两个大约是很热心地捧着范柳原。牺牲一个不相干的孤独的亲戚来巴结他,也是可能的事。”但是,在之前,徐太太也是真心同情白流苏的遭遇的。就在徐太太去白家为宝络说亲的时候,知道了白流苏被其家人欺侮时,悄悄地对白流苏说:“你也太老实了,不怪人家欺侮你,你哥哥们把你的钱盘来盘去盘光了!就养活你一辈子也是应该的。”“放着你这样好的人才,二十八也不算什么,我替你留心着。说着我又要怪你了,离了婚七八年了,你早点儿拿定主意,远走高飞,少受多少气!”从表面上看来,徐太太是在责备白流苏,其实也是在同情她。
虽然,最终是白流苏胜利了。她与范柳原终于结为夫妻了,“然而,流苏还是有点怅惘…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呢?谁知道呢?…”
结语
在张爱玲的小说里,我们不难发现里头的人物都感到自己的藐小无能,对过去挣扎于不可避免的命运取自嘲的态度,以此获得心理平衡:命即如此,何必悲伤:即使是欢乐的场景,却没有欢乐的气氛,弥漫于人物内心的仍然是“荒凉”。这些“荒凉”内心情绪呈现的是对未来命运的悲观,一切欢乐都包含着滑稽,隐藏着悲哀,满怀的希望终将成为泡影 。
此外,张爱玲小说里悲剧的造成,无不和当时的整个社会架构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些的悲剧都是整个社会现实的反映与缩影。这些的悲剧它正在某个我们看不到的角落不断的重复上演着,完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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