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晨會我們又被血腫總醫師－活動Harrasion電的七葷八素。
太強了，他真的太強了。我甘拜下風。
之前耳聞他覺得血液腫瘤科的病人大多已經狀況不佳，所以常得全方位照顧，這樣最具挑戰性，因此他才選的。
晨會終於慢慢接近尾聲，他這時說了幾句話想要做個總結。
「你們平常在家一定很少唸書齁。」
「哈哈…哈哈。」我們台下尷尬地笑著。
「嗯，其實內科醫生不是科學家，我們無法像理科一樣精準。而外科醫生接血管的技術再好或許也比不上接水管的工人。」
「嗯。」怎麼突然談到這邊來？不過他說的我倒是非常同意沒有錯。因為我們服務的對象是人，實在有太多難處導致我們無法疾速前進。
「一個內科醫生既然比不上科學家，所以陪伴很重要，別整天祇想要解決醫學問題而已。」
「……………………..」台下一片啞然，雖說自古人生誰無死，但醫生不就是得盡全力幫病人延長生命嗎？
總醫師看了看我們茫然的眼神，又說了：「有誰知道薛丁格的貓嗎？知道的下禮拜就不用來晨會了。」
「我知道！我知道！這是量子力學中一個重要的概念。意思是指被實驗的貓在還沒打開房間確定一切時，它應該處於一種既死又活的詭異狀態。講簡單些凡事都是機率啦！！要控制毒氣釋放的電子不一定會打到開關。」我馬上隨口瞎掰，如果猜對，最好他是一個會履行承諾的男子漢啦。
「講的有夠深奧，完全不知你在說些甚麼？薛丁格的貓簡單來說就是當你做實驗還在掛念裡頭那隻貓時，實驗結果或許會因此而改變也說不定。所以當病人有陪伴時，或許結局也會改變。我想這是醫生一個很重要的價值所在，希望大家好好記住。」
「……………………………….」好吧。雖然她不小心把愛因斯坦和波爾對於量子力學的激辯拿來套用到這實驗，但結果也不能算錯。
會後結束，我心想就連活動Harrasion對醫學都有這種感慨，原本想當個科學家留名青史，現在竟然覺得靠陪伴才能彰顯我們的存在…
看來醫學果真非常麻煩…
最近我抽動脈血的功力又更進步了。被護士抽血抽到哇哇叫的病人，家屬看到我瞬間解決一切後私底下偷偷問我：「以後血可以都你來抽嗎？」
癌症末期的病人，全身水腫，護士一進針就不停流水…
我不小心失敗後細心再試一次也是幫護士妹妹完美達成抽一大管血的艱鉅任務。家屬一直在旁邊說：「之前醫生都抽十幾次才抽到的啊，你的技術怎麼那…」
「對不起，失敗一次。讓你受苦了。」我還沒等他們說完就先回話。
「不會不會。一點都不痛啊。」病人非常驚訝的說道。
「那就好。」我想我有點飄飄然了…
結果那天…
我碰到釘子了…
一樣是位全身水腫到不行的病人，因為喘我去抽管動脈血做個鑑別診斷。
完全摸不到脈搏，我簡直不知從何下手。
硬著頭皮試了試，但很顯然今天幸運女神不在我身邊…
住院醫師來了，摸了摸脈搏，沒多說話。我想他自己也沒啥把握，看來會把那張動脈血檢查的單子給取消吧。
病人因為喘不過氣只能坐著呼吸。她是位女孩，頭髮因為打化療都掉光了。聽看護說她為了工作都沒結婚，如今只能孤單一人為疾病奮戰…
我不知道是因為難過還是寂寞，但她哭了…
她說她很難受，我不知這其中是否參雜對人生無奈的感慨在裡頭。
依照我的醫學知識，她即將不久於人世。
但我說不出你再苦也苦不久了這句話。而一旁的看護一直說你還年輕，人生還很長，要努力堅強，才會度過難關這種天大的謊言….
我也不願拆穿這謊言。不知為何，前些日子總醫師說的話如今重新浮現在我腦海。陪伴很重要，或許會改變結局。
我握著她冰冷又浮腫的雙手，說：「放心吧。一切都會過去的。我們好好休養就可以了。」
我在那待了不知幾分鐘，直到又有其他事情才離去。不知能否扭轉預期即將來臨的謝幕結局，但很希望能改變她最後這段日子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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