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六個(加我六個,我們總是習慣全數一起說),我的六個大學姐妹淘多年來固定有個私密留言板,供姐妹們上去閒話家常,有一次,羊寫了這麼兩句:「今天醒來的時候發現居然已經是下午兩點了」、「真是太可怕了」。那時羊因為去歐洲做了一趟小小的旅行,所以剛回來時有點時差問題,她說她刻意不去管那時差暫時讓自己任性著,因為如此,才會出現「今天醒來的時候發現居然已經是下午兩點了」、「真是太可怕了」這兩句話。
我非常驚愕地瞪著螢幕,同時腦子裡的聲音也結巴了起來。
(下…下午兩點為什麼要用「居然」這兩個字來強調?下…下午兩點有很可怕嗎?咦?我……我好像常常睡到下午兩點……就……就算睡到下午三點、下午四點,也……也不算太少見,甚……甚至也有下午五點、傍晚六點、晚上七點的例子,雖……雖然或許誇張了些,但……但也發生過好幾回……)
…….。
單身女子一旦越過某個年齡分界點,身邊的人自然而然地會漸漸放棄繼續期待看見妳擺脫單身。這是中年女子的好處之一。基於世間的一般性,人們會開始覺得「唉,大概真的是嫁不掉了」,於是我也就樂得嘿嘿嘿地逍遙法外。但,還是有很多朋友並不覺得戀愛就得結婚,嫁不掉不見得等於不談戀愛,也有少數人對我很有信心,一點兒都不認為我已是完完全全的年華老去,還很真心地對我抱持著期望,偶爾聊到相關話題,便會忽然來一兩句鼓勵的話,要我趕快找個男人談戀愛。我那雖然已幾乎心灰意冷但基於愛女心切的可憐媽媽,由於想像力豐富,腦子裡經常會出現女兒老邁時連在家裡跌倒都沒有人扶的畫面,所以,有時也會忍不住冒出一兩句擔心的話語。面對這些情形,通常我都只是唉唉唉或者嘿嘿嘿地糊混過去就算了。記得兩年多前(還是三年?……我的媽呀……)剛失戀的時候,鴻鴻立刻就對我說:再戀愛吧。而我很直接的反應是:在這個星球上,真正適合我的男人已經絕種了。
彼時雖然是因為心灰意冷,但如今事隔兩年多(還是三年?……),想來還是覺得這話其實挺有道理。到底有誰會受得了一個女人「常常睡到下午兩點,三四點也不足為奇,就算五點六點七點八點偶爾也會發生」呢?你即使教訓她,她也只會嘿嘿嘿地做出擺爛模樣,更何況這女人既不會開車也不會騎摩托車,非但做的菜很難吃,而且又抽菸,除非她長得猶如天仙下凡,個性燦爛如春光、溫柔若秋水,又或者,擁有絕對吸引人心的耀眼才華,否則沒有人受得了吧?
很遺憾地,她絕對不是天仙下凡。就連要當天仙腳邊拿花籃的小宮女也嫌太老,要當幫忙打雜挑糞的老宮女又不夠力氣。個性離春光秋水也都遠得很。至於那半瓶水的才華,我們只能很客觀地說:有等於沒有。
當然我不是個自暴自棄的神經病,假裝很可憐的說自己完全沒人要。我想一萬個男人裡頭總會有一個半個跳出來說:「唉呀呀,這可真是趕巧了,咱自個兒也是睡眠時間顛三倒四、咱完全不介意都由咱來開車(或者咱幫妳出計程車費)、咱非常會做菜而且很愛做菜,而且咱的味蕾有問題,妳做的菜再難吃咱還是會吃得津津有味、咱抽菸、咱覺得妳剛好夠成熟又夠天真、咱就愛妳這款既不醜也不漂亮,動不動就跟別人長得很像的模樣、而且啊~~咱還特別喜歡個性複雜,既不活潑開朗也不溫柔的女人哪!哇哈哈哈!」(什麼?才華?才華是啥咱不懂!)
就算沒這麼剛好,至少應該也會有那種:「喲呵呵,敝人性喜獨居,事業往來不定,只願覓得終生愛侶,不求雙宿雙棲,我兩各過各的,永保自我,一輩子約會,豈不美哉?」(什麼?才華?才華虛幻猶若風,可有可無。)
嗯。或許有吧。但我敢打賭,當這種情形發生的時候,下場很可能是……
「喔,這樣啊,可是你喜歡聊的東西,偶都覺得好乏味,偶所熱衷的一切,你都完全不感興趣欸……掰掰。」
或者是……
「多謝厚愛,怎奈你我不來電……嗯?不來電聽不懂?欸……就是無緣啦~~告辭!」
我有認真想過喔。我有認真想過把自己變正常一點,應該就會有更多男人喜歡我了,不是那些整天在奇怪圈子裡做奇怪事情的男人,而是外面世界的一般的正常男人。那種男人很多,比奇怪圈子裡的男人多了許多。這樣一來,中獎的機率應該就大多了吧?我有這麼認真想過。
但是很快就放棄了。
一來因為做起來實在太累了(大概不出三天就開始覺得,唉我何必這麼麻煩),二來是,就算我改變我的行為模式生活習慣,但我裡面裝的東西畢竟是一樣的,就算我表面上看起來跟正常人一樣了,我還是會覺得人家無聊,而且,說不定還開始覺得自己是無聊的,我原本因為覺得別人無聊而懶得跟別人相處,這下子連自己都因為覺得自己無聊而懶得跟自己相處,那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更何況戒菸真的很難。至於生活作息……
你以為我沒試過嗎?!我千方百計的試過了!!!
說到底,人還是要喜歡自己最重要。所以。
就讓我繼續嘿嘿嘿吧。在這個星球上,真正適合我的男人已經絕種了。請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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