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讀信的人:
週末愉快。但願你的周末很精彩活潑。在這個五月即將結束的星期日早晨,聽著一張名叫One Morning in May的爵士演奏專輯來給你寫信,輕鬆的小喇叭像是帶著一點點跳躍的悠閒散步般,搭配著碎花陽傘似地鋼琴彈奏、陽光閃爍在櫥窗玻璃上一般的木琴彈跳,以及路邊烤熱狗模樣的爵士鼓。窗外的一切都濕答答地,行人撐著雨傘走在倒映出行人的潮濕路面上,馬路上頻繁地傳來無數橡膠輪胎輾過潮濕柏油路面的響聲。
稍早之前,這世界的聲響還沒這麼活潑。五月的最後一個星期日清晨,我坐在客廳窗前的地板上畫畫,窗外下起了蓋天蓋地漫山漫水的磅礡大雨,於是我把音樂關掉了,一切好安靜。除了雨聲之外,只有早起的捷運列車偶爾由遠而近地滑過鐵軌,嗡,啷啷啷。那聲音被厚厚的大雨蓋得很是溫馴含蓄,變得格外輕盈,令人很有好感。放眼望去,一切都被雨水覆罩得白茫茫的,沒有其他顏色,山不見了,河水變得沒有邊際,水面上隱約有艘小船停著不動,天空則像一大張神祕的無字天書般攤展著似湧動、似寂然的白灰。
現在雨勢稍微恢復成比較正常的份量了,但是路邊的樹木們都搖頭晃腦得很厲害,看來風很大,顯然又是一個即使撐傘也很容易淋溼的日子。然而即使在這樣風大且落雨的早晨,居然,還是有鳥叫聲的。很可愛吧?
我想,像這樣一個五月的早晨,加上這張叫做One Morning in May的爵士專輯,實在很適合削顆蘋果來吃,做一份火腿煎蛋配烤吐司,並且在一杯美式咖啡裡頭加上許多份量的熱牛奶,用大碗裝,變成法式的喝法。聽起來不賴吧?
由於咖啡是我的每日固定食糧,加上我是個不會騎車不常出門又很懶惰的人,所以在家附近走路不超過十五分鐘的範圍內能夠買到咖啡豆,對我而言是很重要也很幸運的一件事。長久以來,我固定在竹圍捷運站旁邊的星巴克買咖啡豆,後來漸漸地有習慣偏好的咖啡豆種類了,直到前陣子,因為想省錢,於是開始改買他們家架上最便宜的House Blend。昨天晚上去添購咖啡豆的時候,櫃台帶眼鏡的男生一面將磨成粉的咖啡遞給我一面問:「咦?妳姓什麼我忘了。」
「我姓黃。」(忘了?你原本知道我姓什麼嗎?)
「喔。我以為妳姓法。」
「是喔?呵呵呵,為什麼?」(………有這個姓嗎?)
「因為妳之前都固定買法蘭西烘培豆,所以我們都叫妳法蘭西小姐。」
「是喔?呵呵呵,很好聽耶。」(………這樣就姓法嗎?)
很可愛的綽號吧?沒想到這世界上有某個角落,有人這麼私底下叫我欸。我幾乎想因此退回那包House Blend,改買法蘭西小姐所應該買的法蘭西烘培豆了。
這是我這個周末的小小雀躍。雖然好像不值一提,但還是很想與你分享。
對了,順便來說說為什麼我會忽然開始寫信給你。
就像你所知道的,我之前有頗長一段時間不在寫字台上登文,前陣子忽然興致來了,寫了一篇隨筆貼上,有了一點點回應,其中一句話是,收到來信很開心。
原來部落格是可以訂閱的,我這才發現。我忽然開始想像收到這種信的感覺。
高中時代因為住在國外的關係,曾經跟幾個朋友長期通信。走進書店,挑選喜歡的信紙、信封,泡杯熱咖啡,坐在有檯燈的書桌前,拿著原子筆寫信。並且盡量一個字一個字寫得好看。我總是固定將信紙整整齊齊地折三折,大小剛好能夠放進信封,貼上郵票,最後用中文和英文寫上收件人的名字和地址、寄件人的地址。
不過,這樣把每個步驟一一寫出,我才發現自己竟完全不記得信件是到哪裡投遞郵筒的。記憶到這裡就停了。好像那些信件寫完之後,都是憑空咻地被法術變走似地。
收到回信的喜悅是不消說的。我最喜歡在傍晚時分,坐在院子外頭的紅磚階梯上讀信。附近山坡傳來悠閒鳥鳴,向晚的天空和雲猶如被溫柔洗刷過一般和煦潔淨,夕陽的光芒淡淡地,暖暖地,信件裡友人的字句也跟著罩上一層光芒。
總之,那真是個美好的年代。
雖然現在由於網路科技的發達,通信這回事已然不是那麼個情調了,但我想任何人都喜歡收信的感覺吧。即使那不是一張紙,而是電腦上的一個畫面。
我去年基於“不知為什麼忽然很想跟人通信”這樣一個純粹的理由,很短暫地,和完全不熟的朋友W來回寫了一陣子的email。果然,固定每隔幾天收到一封信的感覺真的很好。
所以我開始寫信給你了。因為那句「收到來信很開心」。
風雨似乎暫時停了,五月的最後一個星期日早晨只剩下一個小時。
祝你正有個香甜的好夢,或者,一份很棒的早午餐。
你的
法蘭西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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