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七年八月十八日。
天空下降的速度,比四天前緩慢一些。
白色康乃馨枯萎了,買來粉紅色康乃馨,
花架上最便宜的花朵,也是我的名字。
今天去尋找一家叫做Pearl Paint的美術材料行買蠟筆和畫紙。
當然,正如昨日去尋找那家紐約知名的天主教教堂一般,
無可避免地,
又是拿著地圖花很長的時間站在某個十字路口辨認自己的方位,
看著看著轉過身,又看著看著覺得不對再轉個身,直到自己覺得找到方向了這才前進,當然,
正如昨日離開那家聖派翠克教堂之後一樣,
無可避免地,
又是一邊走一邊回頭,一邊走一邊懷疑,
一邊走一邊反覆確認太陽的方位,
一邊確認了太陽的方位還一邊覺得奇怪,
怎麼一切都和地圖相反了?
每一次,都會在檢查手中地圖、張望眼前的街道名稱、確認此刻陽光從何而來如此三重上下左右來回辨識的過程中,反而把一顆腦袋越弄越糊塗。
我很笨拙,卻每每執意獨自行走。竟不知這樣的獨自行走反而使自己更加笨拙。
溫度降低了,雖然夏天還沒有結束,然而秋天的前奏卻已悄悄捎來預兆。
又是停下腳步問路,又是陌生人的幫助,
又是走錯路再折返,
又是一顆糊塗的腦袋。我不禁懷疑,
或許它正和故鄉一起遭受著颱風侵襲。
其實我沒有迷路。沒有真的迷路。至少沒有迷路太久。回不了家才算迷路。
吧?
站在那些置有「我的天啊真多」以及「唉這些台灣都買不到」的各色美麗蠟筆面前,
彷彿初嚐戀愛滋味的人,
差點就要把身上所有的錢(其實也只有一點點)都全數傾吐而去。
幸好我是處女座。
最後,
還是乖乖的將兩手快要拿不完的好幾個盒子一一放回架上。
買下蠟筆,買下畫紙,彷彿因此便已招來遠方一幅又一幅美好圖畫般。
事實上買下的或許是憧憬。
事實上,
許多美術系的學生在不同的架前討論批評或挑選,
我卻有如化外之民般地盯著一排又一排畫筆以及看不懂的英文字反覆研究還是有點搞不清它們的使用方式。
背著我的化外之民小小憧憬,
從康乃爾街沿著百老匯大道一路向北而行,光在西方正緩緩向後退去。
我的夢境正與你的夢境背道而行。
花兩塊錢,在Deli熱食簡餐超商買一杯自助式冰咖啡,倒入兩包白砂糖,儘管明知短時間內不太有可能好好溶化,
還是得聊勝於無的攪拌一番。
一條兩只膝蓋破洞都已越洗越大的Levis599心愛牛仔褲,
一雙越來越髒的紅色布鞋。
怎麼不管走到哪個城市都是這副同樣配備呢?
或許我就是這麼固執單調的女人吧。
但如今腳步卻有你的印記。
每當在人行道邊發現一個可以坐下來抽煙的咖啡座(只要它們存在就绝對逃不過我的眼睛),
便宛如
小鳥歸巢,
穿越沙漠而來的蜻蜓終於得見青草湖泊,
被遺忘在冷凍庫凍結太久的冰塊忽然被拿出來放入可樂裡,
如此這般地
發出很細微的小小滋滋聲響,
發出啊的一聲,
收起翅膀
落腳。
Marlboro涼煙日記本
藍色或黑色原子筆,
花花綠綠而且很長很長很長的一條街。
週六傍晚遊人如織,各色人種以相當平均的比例交參移動著,
穿過彼此的熟悉與陌生。
這次帶來紀錄紐約心情的本子卻是來自巴黎印有法國名畫的手札。
你說奇怪吧?
總之,
世界老是在用各種方式融合或界分。正如我對你或我對我自己。
暫時窩在十字路口的街角寫著寫著,
寫那些寫得出來的,也寫那些寫不出來的。
偶爾吸一口冰咖啡並且咬著咖啡中的白砂糖。
無論到哪裡,
都甩不落一點點苦澀和一點點甜美。
走過一定距離之後我便放棄了地圖,只管朝著日落方向而去了。
小小的華盛頓公園裡種有我最喜愛的樟樹,
人們在圓環、階梯、木椅上坐著,
業餘歌手們彷彿在對話般地望著彼此的笑臉大聲歌唱,
漠然無語的年輕男孩,
將低音大提琴放在身邊低頭看書。
我蜿蜒地穿過這一切。
我一直走一直走不再停留也沒有慢下腳步,
穿過收攤的市集,
穿過教堂的鐘聲,
穿過陌生的櫥窗,
穿過遠方一點點逐漸熄滅的心願。
或許那沒什麼,
正如昨日在教堂裡點燃的那一顆小小白色蠟燭,
早就已經燒完了。
夏季的紐約總是比我稍快一些。
就這麼一直走一直走的走到西十五街第八大道,
居然抵達家門。
我沒有迷路。沒真的迷路。沒真的迷路太久。總之回得了家就不算迷路。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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