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媽媽說我要換別的安親班了。」Jack晃著路隊旗向我走來,不像以往蹦蹦跳跳,臉上少了笑容。他沒有如常的跳上摩托車的踏板,站在一旁,仰著黯色的眼神,對著我清楚的說了這句話。
一時之間我幾乎哽咽,但同時反應著不能影響小朋友情緒的理智,我暫且保持沉默。
Jack忘記放下書包,背著上了車,便沉沉的往椅墊坐下。我幫他戴好安全帽,卸下對他而言過大的書包,再將他的水壺掛在龍頭下的掛勾上。
「你們那邊(學堂)離我們家太遠了。」這正是我每天要騎車到校門口接他的原因。
「如果你到了新的安親班又想回來,怎麼辦?」終於,我以平靜的口吻暗示我的不捨。
「是媽媽說的。」Jack趴在龍頭上,搖晃著捲好的旗子。「我一年級、二年級會在安親班,三年級就可以去那裡(學堂)了。」
「旗子先收起來。」我照例做好上路前的安全措施。但,Jack像開學初期一般,堅持握著那一面象徵某種榮耀的黃色小旗。事實上,他班上放學時走這條路線的路隊只有他一個人,Jack理所當然的成為路隊長。
這一次,我不忍心制止他難得擁有,並且可以自我掌控的驕傲。
Jack個子比同齡的小朋友小得多,發音也不夠清晰。可能因此,他的父母認為他的發展較遲緩,在教育上對他少了許多要求。
剛到學堂時,Jack幾乎沒有生活常規的概念,什麼事都先回答「不要」,對他人懷著敵意。慢慢的,看到其他小朋友的動作,例如專心寫作業、看完書或玩具不玩時要物歸原位等等,他會默默的跟著做。也漸漸的和大家玩在一起。
學堂的家教班有一個較為嚴格執行的檢核工作,就是在學生寫完功課後,除了檢查、訂正錯誤,還要一對一的查核學生對當日所學的內容是否完全了解。視學生個別情況,運用恰當的學習技術幫助學生,直到檢核通過。每星期五還有當週的總檢核。
對小一的學生而言,這是一項艱鉅的考驗。我們從讀寫無誤做起,觀察每個小朋友的學習進程,設計檢核的方式,再從實際操作中調整。有一兩個小朋友很快就能通過簡易的查核,接受進階的方法。在檢核過程中,學生一但對它的效用產生強烈質疑,我們便暫時停止,直到他主動提出檢核的要求。
因為Jack的成長教育有過太多空白,我們並不急於在他進入小學之初加諸過多的壓力。必須幫助他在生活中達到正軌之後,再進一步提供課業的協助。
在家教班安排的課程中,剛開始Jack習慣性的拒絕學習,後來偶爾安靜傾聽並回答老師的問題,但多半處於游離狀態。
就在這幾天,Jack養成了較好的自我控制能力,願意參與課程,並於完成功課後主動要求查核,都能順利通過。
正當我們為Jack的進步感到欣喜,期待總檢核之後在學習計畫書中記錄他自發性的躍進,Jack的表現突然退回到最初。
「到這個星期…」Jack的聲音小得我幾乎聽不見。
往學堂的路上,迎著微涼的秋風,Jack始終趴著,沒有半句言語。
午休之後,我驚覺到Jack獨自在一旁揮舞著旗子,像初到學堂時一樣做著攻擊性的動作,只是這次他的面前沒有任何一個小朋友。我請Jack將旗子收進書包,但他怎麼都不願意。
我進到教室檢查Jack的功課,還沒寫完就丟著,請他繼續完成,他竟回答:「不要!」後來另一個老師提醒他作業還沒寫完,他說:「我知道。我不要寫,反正我要去別的安親班了。」我告訴Jack即使換到別處,也是同樣要做完功課,他一邊重複著相同的回答,一邊躲進另一個小房間。過了一會兒,Jack揚著由他主掌的路隊旗,微微探頭看向我。
Jack小小的心靈有個大大的期盼,盼我們一如往常的給他一些協助,也給他自我思考、成長的空間。或許,他以為回到起點就可以重新來過。
Jack媽媽來接他時,並未提及更換安親班的事,學堂的老師問了,她才說: 「喔,對啊,他爸爸說這裡太遠了。昨天帶他去看安親班,他有點害怕換到新環境。」
看了我為Jack寫下的最後一則記錄後,她訝異著Jack竟然一見到我就對我提起。
我告訴Jack媽媽,Jack這個星期的表現很好。媽媽說,她跟Jack說過,如果不乖,就要換到別的安親班。如今Jack進步了,卻仍然必須接受更換安親班的安排。
我很遺憾,Jack這一個月來的成長,在面對突如其來的非自願轉變時,回復到最初的狀態,甚至可能形成更嚴重的退縮。但是,我們已經不能再為Jack那雙自門後偷偷洩漏的企盼眼神付出絲毫心力。
學堂筆記092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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