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歲的冬天,我終於離開家了。
我隨便在不動產公司找到一間房間,看了看房間結構,並付了押金。簽約時,向爸爸借了印章,並在媽媽的監督下簽約。
「爸媽並不准你一個人在外面住。」
媽媽依然不和我眼睛相交,我隨隨便便地搬家,連招呼也沒打就出去了。
一個人獨居的房間,既沒家電也沒傢俱,什麼都沒有。八十公升的電冰箱、床鋪、小型衣櫃和所容納的衣服、內衣、化妝品、涼鞋一雙、高跟鞋二雙和三雙長統靴等等,這些是我當時全部的財產,能看時間的只有一只手錶而已。
趁搬家時,又取消了PHS換回行動電話,這次我就沒有和過去通訊錄的朋友連絡。
二十一歲。
成人式也沒參加,就這樣進入二十一歲。接近中午才起床,迷迷糊糊地消磨掉時間,傍晚和同伴共進晚餐,晚上道俱樂部上班。十二點打烊後,陪人吃宵夜,然後搭計程車回家。付了房租、自來水瓦斯和電費、行動電話費、買幾件洋裝和化妝品,就這樣,我的收入也花光了,一個月也就這樣過去了。每天、每個月都是這樣的渡過。
生理期還是沒來,每個月讓醫師診斷一次,打了荷爾蒙,拿七天分的排卵劑,領了二十八天份的中藥。每天早上,正確地說是中午,把測量的體溫紀錄在基礎體溫表上,交給醫師。
「低溫期和高溫期,沒有顯著的表現在曲線上。體溫最低的日子是排卵日,其後,溫度逐漸升高,高溫期持續了七天至十天後,就開始月經,體溫也漸漸下降。這種很有規律的曲線所顯示的高溫期和低溫期一不見的話,就沒有自然發生的生理期。也就是說體溫下降時並沒有排卵,也沒有低溫期和高溫期的區別。妳的情況是這樣的,雖然是有自發性的生理期,但到目前為止,一直是無排卵月經。」
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明,是高三的時候開始一直如此。
「好吧!暫時用同樣的藥治療看看。」
我從家裡走到車站,撘電車到婦產科,這是我每月唯一的定期活動。大概是包括打針,所以費用高了些,每個月四千元。可是一個月份的藥,不是興奮劑,而是每天需飲用的藥。
宵夜或和同事每天吃一餐,很有規律的攝取食物,但還是胖不起來。飯後雖然不再吐了,可是依然胖不起來,生理期也一樣沒來。
遇到店的休假日,也不會感到肚子餓,由於肚子不餓,所以不吃什麼也可以過一天。但那樣比較危險,所以有時和新交的朋友,或偶然相遇志同道合的男性朋友見面;如果沒跟人見面,就無所事事地渡過一天。新交的朋友多半是店裡的同事,年紀比我大一點,一定是被解雇或自己辭掉的人,他們一走就找再也沒有聯絡的人為主,多半是去看電影,或尋找既便宜又好吃的餐廳進去吃一吃。有時到連鎖的居酒屋喝酒,費用各自分擔。
這或許就是一個極為普通的生活。
二十二歲。
剛過二十二歲就馬上懷孕。無意中認識的男生之一,是孩子的父親,是由排卵劑排出來的卵子受精的結果。
生下來呢?還是打掉?
不知為什麼,只煩惱一天就決定生下,我總覺得有點愉快,所以……。而且也覺得,在我身體與週遭好像會有所改變的樣子;或許已逐漸改變當中也說不定。當我在超音波診斷器的顯示畫面上看到嬰兒時,突然有了想生下來的念頭。胎兒長到就像海馬一樣的物體時,竟然會動。
自從我離開家在外住以來,第一次規規矩矩地回家,並向家人宣告:「我懷孕了,而且我一定要生下來。」
媽媽哭了,爸爸也哭了,連祖母也哭了。
我真的做了天大的壞事嗎?
我一直再俱樂部做工作到滿七個月才離職,一直做到期限為止。我把剩下的錢全部存起來;懷孕七個月的身體還持續上班,在店裡竟然沒被爆料,頂多被問:「胖了?」、「胸部大了吧?」
禮服的拉鍊拉到腰部,再也拉不上去,我心裡想:該結束工作了吧?隔天,我就不告而別地辭去了工作。
小孩生下後,爸爸和媽媽又重新叫我的名字。
媽媽直盯著我,說:「美里,做孩子的母親了,可要振作些了!」
孩子用還不清楚的視線,微微地看著我。剛出生的嬰兒,聽說幾乎什麼也看不到的樣子。雖然是這樣,我覺得他好像一直盯著我,孩子也許還沒有視覺,可是,他一定一直注視著我;說也奇怪,我終於感動得眼淚直流。
從那天開始,生計也不得不多加考慮了。
早上起床後開始做早餐、餵小孩;時間一到,就把小孩送進托兒所,然後上班。到傍晚接回小孩,回家做晚飯,餵飽小孩,然後陪小孩睡覺;如此每天反覆。
家裡的東西逐漸增加:微波爐、長柄平底鍋、鍋子、小孩的衣服、內衣褲、鞋子、冰箱(換了一台容量較大的)、音響、電腦、普通電話和電話線路,日常必需品,娛樂用品,一點一點有計畫地買下來。
不知什麼時候,生理期照常開始了。雖然我一直沒再去醫院,可是,它還是每月會來,體重逐漸增加。偶爾會沒有食慾,但也會吃得很飽,然而,再也不像以前嘔吐了;老實說,也許是抽不出嘔吐的時間吧!
以上節錄自『我的16歲援交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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