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禪破宗門三關》*釋來果*老和尚
過祖師關
參禪人,根器有大小不同,力大直透三關,力小透兩關,力再小,透個祖師關;還費了多少曲折,吃了多少辛苦,才進此關。一進關來,誰知無量劫,作善造惡,生死輪回,皆一場迷夢。今醒過來,滿面羞顏,大生慚愧,悲喜交集者有之,痛哭流涕者亦有之,自此改頭換面,專做培福生活。于身三種惡習,一時淨盡,有遇重之根本習氣,兼修兼了,整肅威儀。於四種惡習,極深且熟,至是出口之非,開言之過,大需審慎。有重習不易轉者,深培口福,用銷口業。
於意三種惡習,自始至今,舉心即錯,動念即乖之習慣,佛祖力大不能除我,菩薩願大不能救我,閻王惡大不能滅我;佛祖能除我貪嗔癡,既能除我,必能除他;滿天下人,豈不度盡? 菩薩不能救我,而我何能受救? 若稍受救,則世間人,悉皆無我;我既能無,何人世乎?閻王若滅我者,地獄三塗,將無人到,地獄種子亦空,複何人做閻王乎?心之貪、嗔、癡,誠為世界種、法界種、六道種、冥界種,要倒樹,定拔種。種子者何?我人之心是也。今日進了祖師設的這個“念佛是誰”一道關口,不但進關,在這關外歇歇,也得無窮受用。何以? 身業不淨,口業不淨,意業不淨,何能達到祖師關邊際?任何人能在心地上,說一句話,直須三業清淨,再講進祖師關,深恐成佛不遠,我所講者,皆是工夫程式,並非見處;見處到者自知,無容我講,我講成非。
破重關
參禪人,必須努力加參,勿稍觀望,觀望則休止難進也。進祖師關之人,見到祖師門下事,識得祖師度世心,雖在門裏,依舊徘徊殿角;未入堂奧者有之。祖師肺腑,關內幽微,尚未窺見者更有之。所以悟後重疑,即此意也。古人雲:未悟以前,如喪考妣;大悟以後,更如喪考妣。此皆破本參後,重起疑情,猛求上進,悟後用工,有兩條路,一條路到此還依初路前進;即最初用功之路,此是大人工夫。若悟後修行,只是修而無修,無修而修,可稱“保任”工夫,此為不住而住之見地。
若求真住,必須真行,至更進一重門戶。真行不行,真住不住,至此祖師所設的關鍵,將難關住院。然大心悟以後之大疑者,更如初學,還加猛烈,不求悟,不求迷,不成佛,不度生,心參,意亦參,識亦參;世也參,身也參,心也參;精進也參,懈怠也參;戒也參,不戒也參;定也參,亂也參;愚也參,慧也參;昏也參,妄也參;夢也參,醒也參;此名悟後大參,大參即重疑也。有重疑工夫,定必將開重關,為重悟行人,深入堂奧。根大者期非我事,雖然生死可了,輪回可停,不肯自棄,自棄則善任矣。當要奮勇猛進,到不疑之地,可到重關,誠不在遠。直待深功精密,人法雙忘,聖凡迥別,緩緩直透重關。宗門三關,只言行處,不言見處,見處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並非我不言,又莫疑我無言,到此方知。
透牢關
參禪人,到此重關後,萬不可離初步工夫,千萬要緊。類如最初用腳行路,非輪船,非火車,用腳行到鎮江地頭,喻破本參也。力小者,住下盤桓幾日,或就此住下,此是過祖師關人行處;力大者,此處諒非到家消息,即舍前行,途中無荊棘瓦石,平坦大路,喻破本參後,毫無阻滯,放手大行,又至南京,範圍較廣,眼界寬闊,在此想住之人多數;思惟至再,前途有路,儘量進行,此行更勝於前。咦!佛本一乘法,方便而說三,宗本一法悟,方便說三關,因根器優劣故也。
然此三關,初參念佛是誰,奮勇猛追,直破牢關;有由初參念佛是誰,直達重關;後久苦修,亦破牢關;複初參禪,行不精銳,力不更奮,加力勉強過祖師關。大力者,如象過河,一腳到底:中力者,如鹿過河,半在水下,半在水上;小力者,如兔過河,全浮水上。假若儘是上根參禪,一齊擁到末後牢關,一時打破,出牢關去。出牢關生涯,直任諸佛一切經教,祖師典章,菩薩度生事業,最上無比之法界,虛空界,寶際界,真如界,涅盤界,任何一切佛聖境界限,一相直士,過無不及。類如一切諸佛眾生,未出虛空一步,牢關正在虛空外,出虛空,即出牢關。足可以虛空為關,誰個能出此關?只有參禪人,不勞寸步,能出此關無疑。關者問曰:正義未見說明,非也。一關未言正義,況三關乎!
用功的人,似乎靜中用功好用,坐下來用,工夫就現前。要說動中用功,不容易!工夫恰當的時候,似乎不能動,一動,工夫就沒有;還要說動中、靜中疑(指禪宗參話頭之“疑情”)成一團,打成一片,真是不容易辦到。
對罷!那麼,老實說一句:動中工夫不容易用。何以呢?“一動再動”,這一動還未了,那一動又來了,後頭節節跟上來,一向是這樣:“一動再動,再再動。” 就如你們坐香,工夫好得很,遇著開靜,不是動了嗎?開靜後,就要放腿子;起過香,就要小圊(指上廁所);這許多事,可以說:開靜,放腿子,是一動再動;起香,小圊,是再再動。你們想想:這樣子念念不停的動,以及又沒有在動上用過心,今天要你們動中用功,一下手那裏會做到?
現在我們五、六個七打下來,靜中的工夫大家當然已用好了。你們現在要做動中的工夫,不容易用,是什麼道理?因為你們一向沒有留心。你要曉得:靜中的工夫雖然得力,那小許有一點動作,馬上就丟了;倘若你在動中能把工夫用上,任是一切的動也不能動你的工夫;因為你的工夫從動中得來的,那裏還怕動呢?
你們以為動中難,我說不難:
第一,要你們有這一種知識,要了生死,必須要將工夫在動中用上;能可以把工夫用好,自然就可以動、靜一如。生死的長期,生死的厲害,生死苦惱,非要動、靜一如工夫不能了:這就是第一個知識。
次則,要知道工夫是要用,無論動中、靜中,工夫是不能離開;要了生死,必須工夫用到成團、成片:這就是你們第二個知識。有這二個知識,立定志向,非辦到不可;若不把工夫辦好,我就不算一個人!任是行、住、坐、臥,不問動、靜,終歸把一個“念佛是誰”抱得牢牢的,死也不放鬆。你有這樣的一個決志,還怕辦不好嗎?但是,決志還要會巧,不會巧就弄成拙。
怎麼是會巧呢?首先要知道:生死不是一天造下來的;今天要了生死,也不是急事。要怎樣呢?三年、五載工夫用不到家,我總是用,三十年、五十年,乃至此生;此生辦不好,來世再辦;來世辦不好,我亦不改初志,終歸以辦了為期。久也好,快也好,快、久與我不關心,寬寬大大的,毫無一點疑意,這樣去做就是會巧。
不會巧的人,三天一用,沒有味道;或是靜中用,動中不要用;他看沒得味道,要用、不要用,還要緊嗎?這是不會巧。你們大多數的人,還有這一種知識嗎?現在的工夫,我問問你:“動、靜中的工夫如何?”你一定講:“早板香,靜中還可以;午板香,有昏沉;養息香,上半枝香還好。”恐怕你們眾口同音。這麼說來,靜中還沒有完全做好,那裏還說動中?沒有一個說:“我枝枝香把得住,就是動中老不得力。”還有這麼一個人嗎?再者,“靜中也有工夫用,動中也有工夫用,就是一個抽解魚子一打,把我的工夫打掉了!”你們還有這一個人嗎?有這麼一個人,也是好的。
你們不能做到的病在那裏?就是在一個面子上;一天到晚怕碰人,怕礙人,對於做事不能訛錯一點;若錯一點,馬上就是香板,面子上不好看,難為情!你們想想看:是不是,一天到晚,就在人、我上留心?因為“我”要面子,不能犯人家規矩;這一關就把你關得牢牢的!
還有那一個人說:“我不管規矩不規矩!規矩是第二,我的‘念佛是誰’有絲毫不在,我就沒得命了;就是那裏訛錯,把我打一下子,哩啦一下子,我的工夫是不能打失!”你真有這一種工夫,香板打到你身上,不知疼痛;哩啦,我也不曉得難為情;打、罵都不曉得,那裏還知道要面子?不是把這個難關安然過去?並不是說不要規矩,不要規矩,你到又放逸了;真實有工夫的人,工夫越恰當,規矩越守得好。
你們以為:“工夫最難處是:‘念佛是誰’用到了極難的地方,怎麼得過去呢?”你真用到為難處,要想把這難處過去,本來是不容易的事。譬如:“念佛是誰” 用起來不能向前,又不能退後,左之、右之,都不可走,站在這裏又不對。等如:前頭一個人拿一把刀,你向前,他就是一刀;後頭一個人拿一根槍,你退後,他就是一槍;左面是大火,右面是大水;四圍都是險地,動步就是傷身失命!站到這裏不動,四面又逼來,亦複傷身失命。我問你們:從那裏走?這一關怎麼打得過去?
大家靜下來領會一下子,這是譬喻,你們就把這是譬喻的意義擺在心裏體會一下子,把“念佛是誰”來證明一下子,看是怎麼樣的過去?這不是小事!大家心裏答我一句。若能答出這個前有刀、後有槍,左火、右水的地方過得去;任是劍樹、刀山亦過得去,鑊湯、爐炭也過得去;不把這個地逃過去,一處也免不了!
我到多多地與你們討論一下子:前面拿刀的人很凶勇的跑來,刀離頭只兩寸,後面的槍就要刺到身上,左面烈火炎炎,右面萬馬奔騰的大水,到了這個時候,你的身命還要嗎?要,就要走過去才對。你們有什麼辦法過去?心裏想一下子。你們若是沒有辦法,還能算一個用功了生死的人嗎?可憐!你們恐怕沒辦法,你們那個有這膽子說過得去?這一關我要替你們過一下子,不然你們總是不得過;這一關口過不去,用功了生死沒得你的份。你們各人把工夫提起來!
我再問你:你正在這個不得過的時候,怕得不得了的時候;你再問:“念佛是誰”?究竟是誰?到底是什麼人念的呢?這麼一問,我再問:你的身在什麼處?心在什麼處?你們研究一下子:這麼一問,當然身、心俱不在;身、心既不在,你還有個怕刀、怕槍在嗎?水、火的相貌還有沒有?任它再惡的境界,我把工夫一追究,當下不是就冰消、瓦解;滅跡、潛蹤嗎?
這一關過得去,任何一切的境界都可以過去。這一關我替你們過去了,向後的事,就要你們自己去。譬如:南京到北京,再遠,中國與外國;不怕隔山、隔水,我今天乘飛機,一下子就過去了,可是極容易罷!
發起心來──參!
釋來果(1881年-1953年),俗姓劉,法名妙樹,字來果,號淨如,出生於湖北省黃岡縣,為禪宗臨濟宗高僧,弟子有釋本煥。
1881年,劉永理出生於湖北省黃岡縣。
1904年,24歲的劉永理在寶華山出家為僧,法名「妙樹」,字「來果」,號「淨如」,後來他參拜普陀山、金山[哪個/哪些?],並且在終南山韓湘子洞悟禪,並且擔任揚州高昱寺住持大師。
釋來果生前弘法悟禪,立下誓言「生為高昱人,死為高昱鬼」。
1953年,釋來果在上海圓寂。
釋來果他宿具善根,三、四歲時,隨母親到寺院,指佛像問∶“這是什麼?”母答∶“菩薩。”他說∶“抱我到菩薩前看看。”母拒不肯。母親他去,他自行爬到蓮座上撫摸佛像,笑曰∶“咦!身是黃色,好看得很。”下蓮座倒身下拜,看到的人說∶“這孩子將來怕會做和尚。”
他母親聞之,心甚憂慮。此後,他喜歡用泥巴捏佛像。後來,他在田哽邊挖一土窟,當作小廟,其中供著泥佛,泥燭臺、泥香爐齊全,每日往拜,到塾受學後始稍懈。 後來他在一座小土地廟中供上佛像,放學後到廟中拜佛打座。他父母怕他在外面打坐受涼,遂在家中收拾了一間房,內供佛像,供他禮拜。他每早用淨水一盂,內放香灰少許,供在佛前,晚間喝下去,禱告曰∶“求佛慈悲,開我智慧。”禮佛畢,盤膝誦《金剛經》、《心經》。年稍長,曾與外道辯論《心經》。
釋來果禪師與虛雲老和尚,同為近代宗門碩德,共負時望。虛雲老和尚年長於來果,弘化於南方;來果禪師的法緣在大江南北,而弘化於江南。來果具宿慧,乘願再來,幼年時即道心堅決,二十四歲出家,參訪普陀,駐足金山,潛修終南,承法高旻,為臨濟正宗法脈。繼主高旻後,整頓寺院,重建梵刹。他生平以弘法悟道為己任,宗說兼通,普接三根,棒喝雙舉,鐘鼓交參;領眾三十餘年,未嘗少懈。1953年在上海示寂,翌年四月初四入塔,安奉於高旻寺中,以踐其「生為高旻人,死為高旻鬼」的誓言。
來師身體魁梧,聲音洪亮,儀錶威嚴,性情豪爽。主持高 三十五年,行頭陀行,挖土擔糞,樣樣俱來。來師宗說兼通,普接三根,隱理致機,用於普說之中。在重建高 期間,他曾到各地去講經弘法,法緣極盛,各地皈依弟子數以萬計。1949年以後,僧侶齋糧,頓感缺乏,高 寺常住一百數十人,少壯者從事編織以糊口,而掛單者猶接踵相接,於是禪堂內坐禪,院落中編織,竹篦與香板聲相應。1950年,師卸住持位,到上海駐錫在崇德會內,辟建茅蓬,建淨七道場,信眾畢集,一時稱盛。到1953年,世緣告盡,在上海示寂,世壽七十三歲,僧臘四十八夏。七日荼毗,翌年歸靈骨於揚州高 寺。遺著有《來果禪師語錄》、《來果禪師自行錄》、《來果禪師開示錄》等行世。
釋來果禪師十二歲時,他離家出走,想到寺廟中出家,為他哥哥追了回來。他父母為此憂慮不已,十三歲為他娶了親,想著成了親就可阻止他出家。但他像大迦葉和妙賢一樣,與妻子做為一對淨侶,互相不染,暗中以兄弟相稱。他曾向一位大智和尚請教∶“佛門如何修行?”大智和尚告訴他說∶“念佛能了生死。”他晝夜誦佛聖號,日久能念佛成片,於夢寐中猶大聲念佛。大智和尚對他說∶“這才是真念佛。但是,念佛者是誰,你知道嗎?”來果回答不出。和尚對他說∶“等你尋到念佛之人的時候,我再對你說。”至此,他勸妻子念佛,兩人共修淨業。
來果是“胎裏素”,自幼蔬食,聞腥即嘔,見葷即吐。他獨用一副碗筷,自己藏起來,用時再取出來。一日,家中人誤用他的碗裝肉,他生氣大哭,三日不食不飲。鄰家老翁勸他說∶“長齋素口,不宜如此,可吃肉邊菜,不吃菜邊肉。”他想想頗覺有理,以後不再固執,心量大開。一日,他一手持一盤青菜,一手持一盤雞肉,問人曰∶“那個好吃?”那人說∶“雞肉好吃。”他說∶“雞肉好吃,吃了有債主,終歸要還他;青菜味淡,吃了無債主,不須償還。”他常用這種方式來化人,引以為樂。
他出家之心愈切。他嘗聽人說∶“不剃頭,不戴笠,不穿履,圍衲襖,方便鏟,襖拗蒲,出入行腳,名行頭陀行。”因此,他每見赤腳頭陀路過家門,即心生歡喜。他必先供以飯,再與資助,對方走時,他遙遙送之,不肯遽離。一日他剃頭時,自將頭髮剪下,將鞋襪脫下一摔,口念偈云∶
久困危塵竟少知,覺來今日幾多遲,
一腳踏翻離垢地,寸絲難掛未生時。
這樣他光頭赤腳,有幾分像鄉村中托缽的和尚。一僧見之,又送了他一個“朝山進香”的香袋。他在香袋上題一詩云∶
朝拜南濱立志高,山中風景樂逍遙,
進步三參觀自在,香煙五分脫塵囂。
他半僧半俗,徒步行腳朝普陀山去了。
捨身
到得寧波,渡海到了南普陀,見山上的出家人有手持洋傘,身穿藍褲褂,腳踏粉底鞋,腕帶銀表者,眼見如此名山道場,竟有這種出家人,使他大失所望,心想∶“我若出家,不是與他們成為同類?不如捨身轉世,來生找個有規矩處出家。”他心冷意灰,一個人往各處燒香禮佛畢,即將剩餘的川資,在前寺後寺打齋供眾。然後就走到梵音洞,想在梵音洞捨身,到得洞時,見上懸一牌雲∶“禁止捨身”。他即跪地不起,一跪跪了兩個時辰,俟遊人走盡,他忙翻過欄杆欲待捨身,忽有人抓住他的右腳往後拖,待他轉身看時,是一個沙彌,他見捨身不成,懊惱的回到客棧。
第二天再去,守洞者已知他要去捨身,兩個人跟在他身後寸步不離。他無計可施,又返回客棧,晚間再去,洞門已閉,他坐以待旦,但到洞門打開,又有了看守的人,使他無計可施,在回頭的路上,遇到一位苦行僧,科頭赤腳,衲襖蒲團,方便鏟,棕笠子。他想∶“山上還有這種人,何不早見?”上前問訊攀談,說明他的心事。那苦行僧對他開示竟日,由此決心出家,不再捨身。
開悟
他由普陀山回到寧波,行腳到金陵,投入寶華山剃度出家。時為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他年二十五歲。在寶華山剃度後,因受不了寺僧對他的折磨,乃逃離寺院,到得江邊,在一個草棚中與野犬為伍,採食野果充饑。困頓多日,欲投江死,幸為人所救,送他到京口彌陀寺,休養了一段時間,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春,聞得金山江天寺開壇傳戒,欲待趕往金山受戒。往金山時,途經南茅山,山有朝陽洞,聞人云∶“朝陽洞中有碟子大一塊天。”他欲一探究竟,找到朝陽洞,攀緣而下,洞深約五丈,下為平地,伸手不見五指,而廣大無涯。他前行約一里許,雙手摸得一塊石頭,乃放下圃團,盤膝打坐,不知過了多久,忽有月光照入,洞內景色晃然清朗。茫然四顧間,忽聞水聲如雷,於是急負物起身,出得洞後,遇到人問今日幾時,人答曰∶“二月三十。”他記得他是二月二十三動身,何以下了一次洞就到了月底,難道當真像古人所說“洞中方七日,人間已三年”嗎?匆匆趕到金山,參加受戒,之後留在寺中隨眾參禪,單參“念佛者是誰”一句話頭,以悟為期,不悟誓不出禪堂。由於他不熟悉禪堂規矩,曾有一日被擊香板百餘次的記錄。惟他道心猛勇,絕不退悔,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的九月二十六日,在禪堂中坐香,晚六枝香開靜聲響,猛然豁落,千斤重擔放下,頓覺雲空川流,礙滯全消,他開悟了!
一日,慈本老和尚舉手巾作洗臉的姿勢,問他∶“這是什麼?”
來果答∶“多了一條手巾。”老和尚不答而退,來果自是也益為仔細謹慎。他在金山一住數年,其間曾充任飯頭,力事撙節,極有成效。首座見他有才幹,勸他任班首,他自度學淺,一再辭謝。離開金山,曾去朝禮過五臺山,也曾到印度朝禮聖跡。赴印途中,經過湖北,他晝夜兼程,趕回黃岡家鄉,去探視他老年的父親。他的一身裝扮,仍是頭戴一涼蓬,身穿一衲襖,方便鏟,圓蒲團,一瓢一筷,不帶其他雜物。
在《來果禪師異行錄》中,記載有他回家度化他父親的情形∶
“午夜兼程,擬將父親化回,皈依三寶,以滿我願。將到家廟門口,與父相值,寒暄後,一同回家,既至,誠勸父雲∶‘韶光虛度,數十年如一瞬,我父前途,路有多少,還有幾天光陰可過呢?’父不覺淚下不止,遂傾心皈依三寶。”
修行
清末宣統末年,他到揚州高旻寺掛單。高旻寺長老月朗老和尚命他任班首,他為老和尚誠意所感,不得已接受,在高旻住了一段時間,決意到陝西終南山結茅潛修。終南山是高僧潛修的勝地。清季末年,高僧如虛雲、冶開、法忍、月霞等都在山中潛修過。來果在終南山時,住在韓湘子洞,曾有一段“降蟒”的故事,記在他撰的《來果禪師異行錄》中∶“住在終南山韓湘子洞時,洞內另有一門,高約三尺,用維摩龕遮擋。據雲,此洞有數十裏之深,唐朝時,避難男女二千餘人,隱匿洞中,尚不見人多之象,洞之大,可想而知。我一日靜坐於龕內,覺背後有冷風颯颯,置之不顧,偶微睜眼,見三尺余高之黑色肉團蠕動,亦不以為意,心靜心安,了無畏懼。
及再睜眼一望,始知是蟒,蟒身漸漸出外,盤在石場上,約七、八圈,中盤兩層,約六、七尺高,頭向東南望。我自念雲∶“孤身一人,怕也無益。”隨即下龕,欲出不得,因蟒身塞門,兩邊無多餘空隙,乃奮起一跳,躍過蟒身,坐於石台之上。蟒眼不時開閉,眼閉時,眼皮如瓢大,我大膽對蟒說∶“你我同住一處,必須護我,萬不可壞我道念,我當為你皈依。”彼即將眼一翻,一對大烏珠如臉盆大,旋複閉目,似願受皈依者。我即下來,以手按蟒頭,為說皈依。說畢,大雨傾盆,我即歸洞靜坐,蟒亦隨餘進洞。及後,不知蟒之著落如何。不多時,天晴雲散,對面山腰黃土崩墮,現出低窪約四畝地面。後聞此處曾起龍,大概蟒出送龍耳。後聞人言,此蟒六十年出現一次雲。”
釋來果在終南山住了兩三年,回到江南,到寧波天童寺任維那職,未久又到福建雪峰寺掩生死關,翌年,高螟旻寺屢屢來信催他回揚州,他未與回音,不欲返回。他在關內不設桌榻,誓不倒臥,後來患了水腫病,他寧死關內,不肯出關,他每夜靜坐一小時,精進如此。後來,高旻寺的月朗老和尚,托徒步行腳的旅行家高鶴年居士帶口信給他,促他回高旻寺。他不得已乃出關回揚州,時為民國四年(1915年),來師年三十五歲。
回到高旻寺,月朗老和尚命住持明志擇期傳法於他,並命他繼任住持。未幾,月朗老和尚圓寂,臨終之前,命來師在病榻前發願∶
“生為高旻人,死為高旻鬼,護持高旻寺。”
來師繼主高旻寺後,矢志恢復高高旻寺舊制,整頓寺院,嚴行戒律,革除積弊。他以高旻寺為專主禪宗,所有常住,只許坐香,其他閉關、般舟行、念佛七、持午、講學、學社、學戒堂、大小經懺佛事等,悉行禁止。並整治叢林規矩,制定《高旻寺規約》,聲明任何人皆不可擅自更動。以此受到諸山長老的讚譽,故有雲∶
“天下叢林不止單,守禪制者,獨有高旻寺耳。”
他發願重建高旻寺,以天中塔、大殿、禪堂、延壽堂、如意寮五大工程為目標,曾各方奔走,化緣募捐,歷時數年,終於使高 寺面貌一新。特別是重建的天中寶塔,完全仿照湖北黃州石塔修建的辦法,塔身全部以石塊砌成,兩石相接處以鋼鐵 鍵,堅固無比。塔之石面刻以《法華經》文,以之連接。塔每層有八門,每門供玉佛一尊,塔中亦供若干尊。這些玉佛,是由心如、福如二師到緬甸募化而得,共為七十九尊。而此項巨大工程,到中日戰爭爆發時猶未竣工,後來受戰事影響,不得已停頓下來。來師以素志未遂,不去發需,用?縈誠之思。到抗戰勝利後,來師原擬接續未竟工程,又複受到內戰的影響,卒未能實現。
《生死是我們的大病》*釋來果*老和尚
良醫之門病者多。世間人有了病,都要到醫生那裏去,你患甚麼病,醫生就給你甚麼藥;他對症給藥,一定可以使你藥到病除,這是世間法一定的道理,出世間法也是如此。我們無量劫來,患病患到今天,盡世間人只知道色身上的痛癢;還有一種大病毫不覺知。世俗人不知有此大病,還可以說得去,因為他以迷入迷,少善根,不能怪他;你們用功辦道,了生脫死的人,為甚麼也與他們一樣?你以為比世俗人要好一點?
我問你:“有病沒有?”你聽到這話,心裏頭到會不高興了:“好好的人,為甚麼要問有病沒有?一天到晚吃幾大碗飯,茶也喝,水也喝,有甚麼病。有病有甚麼好處?”對罷!真正太苦惱!這麼大的病,就這樣馬馬虎虎的過去,我看你們這個樣子,心中太不忍!譬如:一所大醫院,有院長、院士;許多人到他院裏,去的人都是看病的。醫生問你:“有病嗎?”你說:“有病。”他問你:“有甚麼病?”你一定說:“頭痛,吃不下飯,以及一切的病。”醫生就照你說的,及他所探的脈,把藥給你。你拿了藥,無論是的、非的就吃;只要病好,見了藥一定要吃,吃下去終歸要好的。
我們這個禪堂,也就如一個醫院,你們來,是醫病的,當然要問你有甚麼病,你還能說沒有病嗎?沒有病來做什麼?你們當然要說:“有病。”我再問你們:“有甚麼病?”恐怕你們沒有一個能答得出來的罷!有甚麼病,你不說出病由來,我怎麼下手?你不說,我有甚麼辦法呢?你們少許知道一點,說出一點來,我也可以給藥你吃。但是,你一點不知道,我還有甚麼辦法?師傅們!有了這種大病不知道,都是背道而馳,越跑越遠。你們當中還有幾位以為:“說甚麼大病、小病,我們來,是看看家風的;來,是當當參學的,加香、打七的格式看一點,知道一點就是了。”差不多有好幾位都是這樣子想法的。因為,你們不徹底知道自己有個不得了的大病,非醫不可的大病。只有在你們徹底知道有個甚麼大病之後,你們才能夠知道這個病的厲害,非醫不可,要吃藥的。倘使這個病你們不知道,還說甚麼吃藥?這個醫院到不要住了。因為,不知道自己有病便不關痛癢,不吃藥好像也沒有甚麼事,還要住醫院做甚麼呢?現在我告訴你們:這個大病,就是“生死大病”!這個大病,一定要醫,一定要吃藥的!
你們要曉得:今天能夠到這個地方來,是不容易的,是在往昔劫中培植來的。這個人身是不容易得到的,在異類中一去就是幾大劫,今天好容易得到這個人身,我就把他空過了,豈不辜負了前世的培植!要曉得:人身並不是常久的,就是一百年,現在我們已過了幾十年,以後的光陰有多少日子?況人生只在呼吸之間,一口氣不來,下去便很苦了。現在我們既然遇到了這一種好機緣,就應當切切實實的來辦一下子,才不辜負我們為人一場;才知道生死是我們的大病。這個生死大病,不同世間的病,非吃“念佛是誰”的藥不可。
各人提起“念佛是誰”來──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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