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成為隱修勝地--山中隨意搭茅蓬無人干涉--“那裏沒有房子、沒有電、沒有一件像樣的炊具。性情遲滯、懶惰的人,根本無法適應這樣的生活環境。” 隱士文化在中國源遠流長。在中國腹地,橫亙綿延,劃分南北兩地氣候及地域的秦嶺,西安之南的系列山巒——終南山,不僅僅是一個自然的存在。
古代,終南山是士大夫和知識分子進退朝野、“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退守之地。如今,它仍然是全國乃至全世界為數不多的、還存在住山隱修者的地方。
這些隱修者中有為信仰而來的和尚、尼姑、道士、居士,也有為追尋清凈、淡薄的生活而來的普通人;有上了年紀的老人,也有剛剛走出校園的年輕人;除中國人,還有來自日本、南韓、法國等國的“老外”。據不完全統計,現在長期居住在終南山的隱修者約有四五百人。他們為什麼來到這裡,又過著怎樣的隱修生活?古老的隱士文化在這裡經歷著怎樣的延續?在一位名叫智均的居士帶領下,本報獨家報道小組走進終南山,對數位茅蓬隱士進行了走訪,終南山隱士的生活逐漸清晰起來。
隱修為何選終南山--從今天的西安城,經子午大道,往南不到40公里,就看見一眾起伏的山巒,綿延不絕。在雲霧天氣,它朦朧飄渺。而在晴朗的日子,從西安市區就悠然可見。這就是終南山了。終南山,在古代又被稱為南山、地肺山。今天指秦嶺在西安之南的系列山巒,主峰太白山海拔3767.2米。
中國的隱士文化源遠流長,從古老傳說中的巢父、許由到現在的各種隱士,其人數達數萬人,僅其中有跡可考者就達數千人。
相傳西周的開國元勳薑子牙,入朝前就曾在終南山的磻溪谷中隱居,後以八十高齡出山,結束隱逸生涯,輔佐武王伐紂,建功立業,成為一代名相;秦末漢初,有東園公、夏黃公、綺裏季、角裏四位先生,時稱“四皓”,先隱居商山,後隱居終南;“漢初三傑”的張良功成身退後“辟穀”于終南山南麓的紫柏山,得以善終;隋唐五代的藥王孫思邈,仙家鐘離權、呂洞賓、劉海蟾及全真道創始人王重陽等都曾隱居終南山;康熙時期的關中名士李雪木,為逃避清廷的召喚,躲到終南主峰太白山一帶,因山中乏紙,他用槲葉寫文題詩,竟至收集成《槲葉集》。至民國時期,大居士高鶴年先生晚年也曾在終南山的嘉五台和南五台結茅蓬訪道修行,他隱居的茅廬猶在。
談到選擇終南山隱修的原因,藏傳佛教上師益喜寧寶堪布談了他的看法。2003年至今,堪布上師已陸續在終南山行持近10年。他告訴記者,從隋末靜靄率領徒眾入終南錫谷隱居並建七十二茅蓬至今,住山隱居修道之風從未間斷,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終南山的人文環境為隱修者提供了基本保障。健談的堪布上師感慨道:“終南山自古就有隱居修道的傳統,這裡的山民對隱修者也心懷尊敬。在終南山搭建一處茅蓬,往往會得到當地山民的支援,林業部門也不會過度干涉。如今,在山裏可以隨意搭建茅蓬而無人干涉的現象,恐怕只能出現在終南山了。”
對於選擇終南山隱居修行,國學大師南懷瑾先生的弟子、佛教律宗祖庭凈業寺方丈本如法師也有自己的體會。在終南山修行了近20年的本如法師說:“終南山北抵黃河,南依長江,西遙崑崙,東指大海,有王者之氣。祖師大德,多聚於此。在這裡修行的隱士規格都很高,一般都是國師級,出現過智正、靜淵、普安、靜藹、靈裕、虛雲等多位高僧大德。而且終南山有一種‘氣場’,能直通人心,在這裡修道易成。正如高鶴年先生在《名山遊訪記》所寫:名山修道,終南為冠。”
終南隱士的山中生活--在大多數人的想像中,隱士們的生活一定像陶淵明詩中所描述那樣“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而終南山的隱士到底過著怎樣的生活?
一路上我們看到,每個隱修者都在自己的茅蓬周圍開墾了小塊的土地,種植蔬菜、瓜果,依靠辛苦勞作而生活。除了能從自然中獲取食物,他們生活所需的油鹽、米麵、衣被,則主要來自周邊山民的佈施,或者是山外親朋好友、居士的供給。即使是這些,也來之不易。沿著崎嶇陡峭的山路,步行到離山口最近的茅蓬,至少要1個小時。由於交通極其不便,他們所有的生活用品都必須從山下背上去。
終南山優越的地理位置與獨特的氣候條件雖然為住山隱修提供了理想的客觀環境,但要真正在深山老林裏長期生活,困難可想而知。陜西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張蓬長期關注終南山隱士這個群體,他向我們介紹了山中隱修者的一些情況。“隱修者都是人,並不是神仙。剛上山的時候,他們首先面臨的問題就是在荒涼的山坡上如何生活。那裏沒有房子、沒有電、沒有一件像樣的炊具。性情遲滯、懶惰的人,根本無法適應這樣的生活環境。”
圓智法師是智均帶我們去採訪的第一個隱修者。由於對山中情況缺乏瞭解,我們的考察活動正好趕上雨季。山路濕滑,蘆葦鬱鬱蔥蔥,時有蛇蟲出沒。鋻於此,智均建議我們先去拜訪離他的茅蓬比較近的圓智師父。
圓智師父今年快70歲了,慈眉善目,輕聲細語,看起來不過50來歲。他告訴我們,對於進山修行的人,第一件事是要找到可以居住的地方。他現在住的這個茅蓬,是智均幫忙找的。智均說,這個茅蓬是高鶴年當年隱居終南山時建起的茅蓬之一。時隔近百年,雖然房屋幾經修葺,但格局沒變。屋後有一圈石頭壘起的山墻,可看出當年的修建曾花費很大工夫。獨特之處還在於,茅蓬背後,有一個石砌的閉關房。智均告訴記者,這種閉關洞在藏地多見,在漢地卻是少見的。這裡以前很可能住過高僧。
圓智師父剛來時,這個茅蓬幾近廢棄,四面走風,鳥從天窗進出,房子裏什麼都沒有。經過辛苦修葺,才真正安頓下來。採訪中,張蓬告訴我們,能接受艱苦清簡的生活,隱修者只是解決了生存的問題,而克服獨住的孤獨感才是他們最難通過的一關。沒有定力、沒有恒心的修行者是很難經受得住考驗的。每年,山中都有修道不成反成癲狂的隱修者。智均也告訴記者,“即使一個有修行基礎的人,也不一定適合住山。那不僅意味著完全放棄物質享受,也意味著面對寂寞和孤獨。”因此,每年有很多人住進終南山,又有很多人離開終南山。
終南隱士在歸隱中尋找什麼--如今的終南山中已經沒有了古代那種政治型隱士。在他們當中,信仰佛道教的隱修者佔大多數。另外一部分,則是生活型隱士。他們隱居終南,是出於個人精神追求,或者個人對原有生活方式的放棄,自願追逐安寧樸素的生活。他們選擇隱修,有的是因為感情失意,有的是因為經濟窘迫,有的則是因為個人對原有生活的深刻反思……
在實地採訪中,我們發現,隱修者並不像人們想像中那樣性格孤僻、行為古怪。相反,他們流露出的簡單、明快的個性感染了我們。他們正如比爾·波特在《空穀幽蘭》一書中所描述的,是一群快樂、和善的人。寫到這裡,不能不再次提到我們的嚮導,居士智均。智均今年33歲,瘦高個兒,性情柔和。在許多人眼裏,智均選擇的是一條奇怪的人生之路。3年前,他在北方的一個省會城市擁有一家公司,過著安穩的生活。可是,在2008年的秋天,他毅然選擇離開城市,經由朋友推薦,進了終南山,一住就是3年。
一路同行,我們瞭解到,智均自少年就離開家鄉,四處奔波,幾經得失。經歷過很多事情之後,他覺得自己帶著一大堆生命疑惑,就如攜帶著沉重的行李,無法進入未來的生活。“我很困惑,希望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調整一下自己。”智均說。
3年,對於生活在鬧市中的普通大眾來說,顯得那麼短暫。可對這些長期在深山老林裏生活的隱修者來說,則寫滿艱辛與不易。但從智均爽朗的笑聲中能感覺到,3年的隱修,不僅讓他放下了焦慮,也讓他找到內心久違的寧靜。在智均的舊臺曆上,寫著這樣一句話:我剩下的時間裏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喚醒我生命中所有的愛,把它奉獻給需要它的人!或許,這就是他所追求的人生真諦吧。
除了像智均這樣追求生命真諦的隱修者,更多的是為修行而來。一日清晨,記者叩開了王道長的柴門。和大部分茅蓬一樣,柴門外掛著一塊寫著“正在清修,請勿打擾”的小木牌。經智均的提醒,我們沒有再犯以前敲門時的錯誤,而是大聲喊:“阿彌陀佛”(如果問“有人在嗎”,是不會有人開門的),等了半天,一位師父出來打開了柴門。
這位道教的師父從四川來,姓王,看上去不過30來歲。他蓄髮,細目,言語態度都很柔和。記者來時,他正在院子的菜地裏鋤草。如果不是看到他頭頂的發髻,會誤以為他是來寫生的年輕畫師。王道長的茅蓬位置非常好,位於山谷上面的山崖下,三面朝陽,每天太陽可以從早上曬到黃昏,大霧從來不會靠近這個地方。院子中間擺放著一張用幾塊石板搭成的小茶桌,四週擺放著用樹樁做成的凳子。
談到自己來終南山的經歷,王道長說,從少年時,便受家中叔父的影響,學習打坐。有一次靜坐,感受到很美妙的寧靜,從此唸唸不忘。一直到10多年後,因緣具足,大學畢業後方才出了家。被問及如何修行時,他說,只是在山中種地養活自己,隨緣度日。
問:住在這山裏感覺清凈嗎?
答:真正的清凈要在心裏。最美的山水也在自己心裏,而不在身外。
問:你修行的目的是什麼?
答:我們的心靈在軀殼中,而不受紅塵的幹擾。生命就像這棵樹,該長就長,該停止就停止。所以,永遠站在中道。
問:我們在享受科學高速發展帶來的實惠的同時,也面臨許多科學帶來的威脅。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答:科學的發展本質沒有錯與對。你若挑剔社會,矛盾永遠存在。心清凈了,外在的環境也會轉化。你將有限的生命浪費到這些心以外的現象上,能抓得完嗎?我們能做什麼,一切都很自然,要學會“放下”。……
問者急切,答者從容。再要問卻一時忘言。茶嫩水老火匆匆,流水潺潺,我們喝茶聲咕嚕咕嚕在山谷中迴響。
位於西安城南約四十裏的終南山,峰巒疊嶂,水清穀幽,其間有眾多的佛教勝跡,是歷代大德高僧潛心佛理、修法弘道、開宗立派的禪修寶地,也是歷史上鴻生碩儒、文人雅士留連忘返的清雅之處。
從西安城區向南至終南山腳下環山公路旁的南石村口,沿一條丈餘寬的水泥路緩步南行約10 分鐘,路的左側則可見“觀音禪寺”的路標,按箭頭所指再步行幾分鐘,紅色的寺廟院墻即映入眼簾。
進入大門,古樸的寺院、整齊的花草、莊嚴的殿堂,喧囂和雜念便被隔在了墻外。寺廟山門裏側聳立著兩株高大的古柏, 上有“西安市人民政府名木”編號(0323 、0324) 的標誌,古樹枝繁葉茂、蒼翠虯勁,給人一種歲月滄桑、歷度風霜之感。院門正對面是掛有“觀音禪寺”匾額的大殿,殿堂內奉有觀音、普賢、文殊、地藏諸菩薩。
觀音禪寺背依禪嶺頂,南通觀音山,原名“觀音堂”,始建於唐貞觀年間,相傳是太宗李世民為消災祈福而建。時佔地300 餘畝,為一方名剎,歷代香火不絕。解放後,該寺遭到毀損,被改為“紅岩中學”,寺內僧眾也被遣散。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宗教政策的落實,才得以恢復修建,重現昔日風貌。
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觀音禪寺則名、靈俱全,既名至實歸,又靈奇有傳。 “名”在剎內有一株千年銀杏樹,為西安古木編號(0325);“靈”在樹下有一眼長年湧流不竭的清泉叫“觀音泉”。
銀杏樹亦名白果樹、公孫樹,是我國特有的珍稀高齡樹種,有“植物活化石”之稱,屬國家一級珍貴樹種,6 世紀開始才逐漸傳至海外,因而也有人稱其為“中國國樹”。這株銀杏樹樹齡在1400 餘年,應當排在世界古銀杏的第三位。
它的奇絕之處還在於:其一,從現有的發現看,這是一株十分罕見的“祖母銀杏樹”,也應當被列入《吉尼斯世界大全》;其二,此株銀杏“主幹”與“群幹”葉片迥異,“主幹”葉片如扇,“群幹”葉片如爪。主幹葉與一般銀杏無異,群幹葉卻中分五叉,遙看如一山五峰,反覆把玩,耐人尋味。
在當地比古銀杏樹名氣還大的是樹下的泉水。此泉長年不竭,清冽甘美,被稱為“觀音神泉”。寺中僧人在泉邊置一桶一瓢,以供遊人自取自飲。因相傳泉水能防治百病,故前來觀賞、取水者絡繹不絕。關於靈泉及銀杏的由來,在當地還流傳著一個美妙的傳說。
相傳唐代術士袁天罡于長安街頭算卦,涇河龍王化為人身至鬧市遊玩,和袁天罡打賭私降甘露,因觸犯天條而當斬。時太宗李世民率宰相魏徵及十八衛士在終南狩獵,夢見涇河龍王哀求而允諾放其生路一條。醒後,乃見山中雲霧繚繞,仙氣飄飄,一石洞中流泉噴湧,飲後即覺甘美無比,稱其“真神泉也”。
隨後,魏徵醉酒後,夢中奉玉皇大帝之旨,于南天門斬首涇河龍王。龍首擲于長安城北,化為龍首原;龍尾長一丈八棄于長安城西成為丈八溝;斬龍身十八段在“神泉”東西各棄九段,形成東西各九條蜿蜒山溝。魏徵又夢見出南天門後,見一無首尾的青龍向他索命,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遂將此稟告太宗。
太宗聽後也大驚(觀音禪寺所在的村子--原名驚駕村)說: “我日前夢中一青龍求我救命,答應阻止你赴南天門,暗命十八衛士不讓你離開,今失信於青龍,將如何是好?”
大臣徐茂公進言:“觀音菩薩專門扶危濟困,普渡眾生,只要虔誠供養,可以化解心結。”太宗以為“神泉”依山而出, 是祥瑞之地,於是建一座觀音堂,以消散仇怨。
觀音堂建好後,觀音菩薩托夢于太宗:我已灑甘露於青龍之軀,使之復活,但其犯天威有過,已將其身縮為三尺,放入神泉洞中,(故此泉又稱龍泉)並須十八衛士出家為武僧,在神泉守護,防止青龍再出洞滋事,還須選兩位將軍把守宮門。後來,十八衛士為僧後修成羅漢正果,而把守宮門的秦瓊、尉遲敬德兩位大將也成為民間門神。神泉上不久就長出了觀音保祐人們福壽延年的銀杏樹。
所謂仁者愛山,智者樂水。終南山麓的青山碧水足以使仁者、智士心曠神怡。滿目青山,皆見般若,藍天白雲,盡現菩提。溪澗野花,處處吉祥世界,山中松柏,個個獨具精神,好一個十方如意境地。隨著終南山佛教文化旅遊資源的不斷開發,樹名而泉靈的觀音禪寺終能顯揚於海內。
祖母銀杏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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