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城市都擁有無數個角落。
正確的來說,在支撐起輝煌色彩的背後,勞動者也好、卸妝後的誰也好,無非曾經或者正來自於各個所謂城市的角落。
陰鬱的、深沈的,像醫療器材,像點滴一樣的。
喧囂的、浮躁的,也許是夜市或者是貧民窟那樣的地方也說不定。
可能是過渡,也可能是最終的歸宿。
並不是依據地理位置來判斷,如果硬要有什麼憑藉的話,只能說是一種心靈上,對於所謂那個角落的距離。熟悉感、陌生或是情慾的濃度也好,大概就是那麼一回事。可以是個體的記憶,也有可能是共同擁有的一種觸感。
02年的八月底,16歲的我進了那個地方。
而我覺得那是一個潮濕的地方。
跟灰色的雨點無關,純粹是因為空氣過於黏稠的關係,那總是令我深深的皺眉。
說起來實在是有點一廂情願,不、應該說根本就是那麼一回事,無論是那一年要進那個地方的時候或者是06年九月初要離開台灣的時候,我一直都很想和731220碰一次面,這樣說起來連自己也覺得很丟臉,因為從來不知道人家是怎麼想的,想到這裡臉就熱了起來,或許我的內心真的還是個小鬼也說不定。
一直說『那個地方』感覺也有點彆扭,不如就簡稱為光復北路看守所好了。
其實離開台北那麼久的時間,有時候硬是要去想起曾經去過的什麼地方的具體位置,頭就會開始痛得不得了,因為對阿斯匹靈產生了抗藥性,所以也不得不屈服了,總之這個部分讓我覺得很困擾呢。
一段連看見雨點都直覺『那是灰色的』的歲月。
如果有我一天我的書大賣了,而出版商要我把年輕時候關於那一年的日子寫出來給讀者參考,我一定會令書名叫做<灰色啟示錄>,不過那樣的書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想買就是了。
然後在同一年的冬天我和縈こ就這樣認識了。
所謂女校畢業的女孩子,總是有一股青色蘋果的色調,尤其是在當時那樣的環境下。總之男孩子跟女孩子不能講話、任何來往諸如此類,所謂看守所那麼一回事。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很理所當然的一起回家,一起聊著那些很瑣碎的事情。那時候我對她的印象就是一隻貓,可愛的小白貓。
比起看守所那一帶,說起來是一件令人感到幸福的事情。
我和小貓的家都座落在那面湖的附近,而溫熱的風從竹林間穿梭過,當屬於夏天的樂章悠揚響起時,那樣的夜晚,適合擁抱。
或者激吻。
そんだけ。
中間有很多事情發生,譬如日本的政黨輪替、中國大陸長征4號登入火星、陳水扁再次當選總統、南非某國總理被暗殺之類的事情。那也是瑣事,對我和貓而言。
當然那段時間我們沒有見面,沒有了對方的消息,應該說根本也不需要。
然後在某個時間點上我們又遇見了,簡直就是市川拓司式的重逢。
所謂時間,在某種程度,不、應該說是如果你有那樣的運氣的話,它會讓你洗鍊,並且相當迷人,雖然我不知道我有沒有,但小貓已經不再是那隻小貓了。
之後依舊是市川拓司式。
所謂的約會既沒有牽手,消費大多也都是平攤制,可是日子過的很開心,即使偶爾不小心有什麼肢體接觸,也在臉紅心跳的當下立即假裝若無其事的繼續踱步。
07年年底,再生不良性貧血、敗血症。
如果未來出版社要我寫書,我會把書名命為<4リットの血>。
(人的體內大約有四公升左右的血液。)
短い手紙(朝)
なつへ
08年的早春,我想起了很多事情,一點一滴的慢慢清晰了起來。
欣欣客運的278、看守所旁邊的空軍醫院,還有巴黎海鮮餐廳,不知道還在不在。
我們會在文德女中那一站下車,然後徒步走回家。我依稀記得入冬時殘留在地上的楓葉踩在鞋底下的觸感,還有你身上極為微薄、不屬於香水一類的芬芳,雖然那已經是將近六年前的事情了。
然後是重逢後的回憶。
MSN上一次又一次瑣碎的各種叮嚀、妳喜歡的酒窩先生―塚本高史。
我們一起決定了妳的日文名字―竹下なつ。
偷偷跑進演唱會現場,看到W-inds抓著我尖叫的妳、吃東西時又露出當年小貓樣子的妳。
在黃昏市場買菜的妳的剪影。
灰原慶太から
06年9月5日深夜,湖畔仍然滯留著夏季的餘韻。不是戀人的我們在竹子下擁抱。所謂告別的那一回事,好像不這樣就無法確認彼此在心中的存在似的。
如果妳當時開口要我留下,現在的我又會在什麼國家呢?
我們做了約定,07年牽著手到東京去、ふたりで。
短い手紙(昼)
なつへ
那麼重要的事情我竟然全部忘記了。
我們共有的Blog帳號不正是Tokyo2007嗎。
想起了這件事的我食不下嚥,眼淚滴落在飯碗裡,而現在的我再也吃不到妳做的飯。
灰原慶太から
08年的此時,我已經成為一個色盲,大概是畏懼灰色而患了神經障礙也說不定。
所幸不影響閱讀五線譜,而我因為那樣的關係也活了下來。(音樂的事情)
畢業後到底該何去何從,視野已經完全失焦了。
短い手紙(夜)
なつへ
成為OL的妳現在好嗎?
仍然去黃昏市場買菜嗎?
為什麼不用なつ這個名字了呢,我好不習慣妳的英文名字。
我討厭妳叫我乖。
我有好多事情想再跟妳分享,可是現在的我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もう、無理だ。
請妳,好好保重自己。
因為我們做過約定,雲のむこう、約束の場所。
20XX Tokyo
ふたりで。
灰原慶太から
あの夏、いちばん静かな竹下
まだいるかな?
那是我最珍貴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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