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僕人!你以後只能聽我的話,凡事只能以我為主!」
那隻筆直地指著自己的小小手指,桀驁不馴的眼神,還有狂傲不羈的宣言,一直深深地刻印在他心底,永遠也無法抹滅……不,他也不願意遺忘。
直到十幾年後的今天。
耿言顥沉穩地笑著凝望正在大吼大叫的原少緯,不自覺地將小時候的原少緯與現在的他重疊。
「你這蠢蛋!白痴!到底有沒有在幫我接工作啊!你知不知道我已經幾個月沒工作啦!」原少緯對眼前笑得一臉痴呆的經紀人.金皓薰怒吼,讓他生氣的原因,無非就是因為他加入這間快要倒閉的經紀公司已經四個多月,至今卻連一份工作也沒有。
幾個月前,由於家族組織金盆洗手的緣故,他在從小一塊長大的隨從耿言顥的催促下,不得不去找份正常的工作,而就在街上遊盪時,被這個自稱是翱翔天際經紀公司經紀人的青年拉攏,相信只要加入翱翔天際便能有一番好成就。
但是結果並不如人意,從他加入經紀公司至今已經四個多月,卻連半件工作都沒有,叫他怎麼不火大!
「呃、少緯,這個…你還是新人嘛,工作當然不好找,再稍微等等吧……」話尾還未落下,原少緯一拳重擊桌面,桌面整個裂開來,嚇呆了金皓薰。
就在此時,公司大門被由外往內推開,一名頭髮稍長、皮膚黝黑的俊美男子走了進來,金皓薰一見男子,立刻如獲大赦般地逃到男子身後。「紀翔!你、你工作結束啦,歡迎你回來!」
「嗯?」莫名其妙遭到熱烈的迎接,紀翔先是困惑地愣了一下,然後像是在煩躁什麼似地皺起兩道好看的眉。「怎麼了?」
金皓薰害怕地指向那頭正在發飆的原少緯,紀翔見狀,立刻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他冷漠地睨了躲在身後的青年一眼,往旁邊走去。「跟我無關。」
「啊啊…紀翔你──」沒想到居然會被拋棄,金皓薰接到原少緯怒瞪的目光後,整個人跳了一下。「少少少少、少緯,你聽我說……」
「我不想聽了!也不想再靠你了!我自己想辦法!」摞下話,原少緯便大步甩門離去。
耿言顥見狀,與金皓薰面面相覷數秒,歉然地低頭。「抱歉,我會安撫少主的。」
「謝謝你,言顯。」
待耿言顥離去開,金皓薰哀怨地已經坐定位置,悠哉看著自己的書的男子。「紀翔~~~~~~」
「別抱怨,自己的事自己處理。」意思就是他既不想聽金皓薰裝可憐,更不可能會安慰他。
「好歹幫我一把有什麼關係!」
撇唇輕蔑一笑,紀翔很欠揍地斜眼睨他,「幫你我有什麼好處?」
「這……大不了我請你吃飯嘛!」紀翔給他的反應是嗤笑,接著便專心地看書,不再理會忿忿不平的金皓薰。
金皓薰見他不理人,只好悶悶地去整理明天的行程,然而當他轉身忙碌時,錯過了紀翔朝他投射過來,若有所思的深沉視線。
『既可以照顧怡青,又可以拓展自己的生活領域,你不覺得一石二鳥嗎?』
不久前,帶著連陽光都為之遜色的璨爛笑顏,將他從維也納邀請至台灣加入演藝圈的,即是這個看起來又呆又傻的蠢傢伙。
明明周遭有那麼多艱難、困苦,卻還是帶著樂觀進取的笑容,懷抱對未來的夢想與期待……
和他這個封閉在自我世界的人完全不一樣。
回到台灣後才發現,原來這個傢伙並不是只對他如此…或者應該說他太平等對待任何人,發自內心地關心旗下藝人,導致他一時會錯意,以為自己在他眼裡是特別的。
紀翔黯了眼神。不是早告誡過自己,別再對任何人產生任何感情嗎?只要不去接觸旁人,他的世界就永遠只有平靜,他的心也就不會為了誰而起波瀾。
為什麼……偏偏就是對他……
「誒,紀翔,下禮拜你的行程是全球(※電影公司的名字)拍片,我幫你調查好……」
看著金皓薰口若懸河地說著下禮拜自己的行程,紀翔暗自在心裡嘆了口氣。
唉,前途多難。
啪!
將枕頭丟向牆壁,原少緯氣得砸爛房間內所有能摔的東西。
日式風格的屋邸是他父親的喜好,房子大也住了許多組裡的部下,然而日本風的和室根本沒有任何隔音設備,因此當他把花瓶掃落在地上時,在房外待命的耿言顥立刻就聽見了。
「言、言顥哥。」同樣隨侍在門外的小弟也聽見了花瓶摔碎的聲音,求助的目光投向面無表情的耿言顥。
比起他們這些小弟來,原大少對從小一塊長大的耿言顥有某種程度的順從,因此每當他發脾氣、大吵大鬧時,再也沒有人比耿言顥更適合當救火員了。
「去拿把掃把給我。」耿言顥面不改色地命令身旁小弟,只見對方一聽見他的命令,立刻高興地衝出去,不到一分鐘便拿著掃把回來了。
接過掃把,耿言顥輕輕地敲了門板兩下,不等裡頭的人回應便走了進去。
果不其然,滿地狼籍說明了原少緯方才的暴動,或許是摔累了,原少緯此刻正坐在陽台的矮椅,眺望沒有星星的天空。
耿言顥一聲不發地清掃,詭譎的沉默迴盪在兩人之間。
其實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吧,自從原父去世後,這個組織除了金盆洗手外已經難以再經營下去,畢竟現今僅靠幫派廝殺、打鬥根本無法生存。
也因為這個原因,原少緯不得不去找份正當的工作,然而他不但毫無耐心,脾氣又差,更不懂得與別人應對的方法,怎麼可能能夠找到工作!
說句難聽話,除了金皓薰那個蠢蛋以外,大概沒有人會認為他有當巨星的潛質。
別人光是看到他兇暴的模樣,嚇都嚇跑了。
耿言顥之所以沒有阻止金皓薰拉攏原少緯的原因,或許正因為如此也說不定。但是對他而言,不論自家少主想做什麼工作,他都會表示支持吧。
「言顥。」原少緯低沉的呼喚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是,少主?」
「你覺得金皓薰那傢伙真的有心替我經營我的事業嗎?」
耿言顥微蹙起眉。他與金皓薰相遇的機會不多,但是每次到經紀公司接少主下班時,經紀公司的燈火永遠都是亮著的,偶爾還會看到金皓薰裡裡外外跑了好幾回。
他不曉得金皓薰究竟在忙碌什麼,但是他看得出來,那個青年很珍惜他的公司。
「您應該再多給金先生一點時間。」耿言顥下了這個結論。
其實金皓薰說的也對,在演藝圈新人要出頭是件很困難的事,若沒有好時機、好工作的話,即使出道也會立刻被大眾遺忘;或許,這就是金皓薰遲遲沒為原少緯接工作的原因。
「四個多月了難道還不夠嗎?!」原少緯怒吼著起身,踢翻矮椅。「那傢伙根本是看不起本大少!算了,反正我不打算再倚靠他什麼!」
「少主,您想做什麼?」
原少緯睨了耿言顥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倘若把他內心的打算告訴言顥的話,他絕對會反對到底。原少緯在心裡這麼想著,於是下定決心不將他的想法說出來。
「沒事,我要休息了!明天我沒有行程,你不用來接我了。」
「……是。」
雖然覺得怪異,但是原少緯若不說,耿言顥也很難追究到底。
翻了翻手上的行程表,金皓薰口中唸唸有詞的走進sosa電視公司。「嗯…在去替紀翔探班以前有個空檔,先去EMAI看看有沒有什麼好通告……噗!」
一時忘記注意見面,金皓薰不小心與站在前方的黑衣男人撞上,他趕緊低頭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
抬頭仔細一看,電視公司門口有好幾名看來兇神惡煞的男人在站崗,一副好像隨時會衝進電視台似的。
金皓薰嚇白了臉,在被他撞上的男人兇狠一瞪後,狼狽地衝進電視公司內,拍拍胸脯,驚魂未甫地喃喃道:「呼…那些人是誰啊?怎麼站在這裡?」
一邊疑惑地自言自語,一邊往戲劇製作人的辦公室走去,當他走到敞開的門口前時,聽見了從裡頭傳出來的怒吼聲。
「媽的!我就知道是你這傢伙搞的鬼!」
咦?那不是少緯的聲音嗎?金皓薰聽見熟悉的聲音時瞪大眼,小心翼翼地往裡頭偷覷,卻見原少緯揪著製作人.陳革非的衣領,破口大罵。
「我剛翻過現有的劇本,果然就是你!故意將徵角要求提高,害我們這些新人沒工作!」原少緯氣得火冒三丈,炯炯有神的雙眸像是要噴光火般凜冽。
「這、戲劇的品質就靠我們製作人把關……怎、怎麼能夠隨隨便便……」
「你知不知道現在新人有多難混?而你居然還不把要求放鬆一點,這不是在為難我們嗎?!」
「新人本來就得經過嚴格的訓練,培養演技後才能得到好工作啊!」
原少緯將他甩向椅子,一腳踏上桌子,怒瞪被他嚇得冷汗直流的陳革非。「笑話!你又沒看過我演戲,你怎麼知道我的演技不好?」
「我光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沒演技!」陳革非視死如歸地大叫。
「你在這裡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沒關係啦,我今天帶了幾十個小弟在外面,現在你沒事,我可不保證你走出大門後會怎樣。」原少緯冷笑道。
陳革非聞言,原本就有點蒼白的臉色更是如白紙般死白。「你、你這是在恐嚇我嗎?」
「沒錯,我就是在恐嚇你。」原少緯驕傲地哼道,「總之,一個月內我要拿到工作,如果你敢無視老子警告的話,別怪我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
在外頭偷聽的金皓薰面如土色,他一邊聽著原少緯與陳革非的對話,一邊懷疑自己可能要患心臟病了。
天吶……代誌怎麼會變成這樣?算了,我還是當作沒看到,先烙跑再說吧。他很縮頭烏龜地轉身就走,正所謂……眼不見為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