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 木 直 人 與 須 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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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し君へ》（第一話）親與子


（一）長崎老家的喪禮


喪禮的深夜，俊介終於進門。

所有的客人都告辭了。

廳堂裡只有身著黑色喪服的老母親跪坐在利也靈前的寂寞身影。

俊介露出孤寂與不忍的眼神，靜靜地站在母親的後方。

『終於.....只剩下我們兩人了。』

母親頭也沒抬的輕輕地對俊介說。

『是啊.....』俊介輕嘆了一口氣。

『下一個就是我了....』

母親還是緩緩地說著，語調溫柔而平靜。

『說什麼傻話哪～』

心疼的兒子用輕快的口氣安慰著母親，然後在後方盤坐下來。

『這是理所當然的......難道你要我一個人留到最後嗎？』

嘴裡輕斥著兒子的母親轉過身來，眼中卻充滿著慈愛。


『唉～』這一聲輕嘆裡有看透人生悲歡的無奈。

『我也早些隨著那孩子去吧......』

『算是說教吧........』

『真希望這個孩子最少在死前，就別介意大家的感受。』

『多少也多說些任性的話吧....』

『臨死前還怕大家擔心，就這樣一個人走掉.....』


『竟然有這種事！』

本來靜靜聽著母親說話的俊介突然動了怒。

『明明是那麼認真活著的人，居然從最不該死去的人先死！』

『俊介.....』母親輕喊....


『媽─到東京來吧～』迅速藏起了傷心，俊介笑著對母親說。

『我在附近找到一層不錯的公寓呢。』

一面說著，俊介起身離開靈前。


心疼大兒子的母親用著了解一切的目光注視著俊介離去的身影。



（二）八個月後的東京，俊介的公寓。


接到了手機簡訊的俊介向四季說了聲抱歉。

離開了賣豬排飯的小餐館，俊介前去迎接剛從宴會裡出來的未婚妻。

笑著回答未婚妻甜蜜的埋怨，駕車的俊介眼前突然出現一道霞光。

緊急煞車後的俊介，開始意識到自己身體裡出現的不妙的訊息。


深夜，俊介回到家中。

『歡迎回來～』母親用著開朗的聲音迎接剛入門的兒子。

『怎麼還沒睡呢～』

俊介笑著走向坐在客廳的母親。

到東京來小住幾日的母親正在翻閱一些書報與法律的書籍。

那是利也留下的東西。

這幾箱行李是利也死後俊介請人搬到他公寓的空房裡。

『那個孩子不知道會不會生氣呢，我這樣隨便翻看他的東西。』

嘴裡雖然這麼說，母親的聲音聽起來卻很高興。

『有什麼關係呢～妳是他母親嘛～』

『這些書其實我也看不懂。』

母親指著手上的籃球雜誌高興地說著。

『可是畢竟是那個孩子留下來的，我居然很認真的讀起來了呢。』

『你看你看！這頁還做了個記號呢～他一定很注意這個選手......』

說著說著，母親還不斷撫摸書上的折角處。

『啊.....啊......這個！這裡有咖啡翻倒的痕跡.......』

看著母親高興又慈愛的笑臉，俊介有些入迷。

嘴角不禁浮起了疼愛的笑容。

『好！』俊介起身幫忙打開另一個箱子打算找出其他的東西。

箱子裡有一個黑色的行李袋。

拉開拉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裝有機票的信封。

『媽─這個....這是到長崎的機票，日期是入院的前一日。』

驚訝的俊介用著有些急促的口氣對母親說。

『利也正準備回家見妳呢。』

『他大概是已經將行李整理好了，只是身體突然不適入院了。』

俊介又繼續翻出其他旅行用的小物件。

母親拿起機票，定定地看著上面的〔東京→長崎〕的字樣......


此時俊介又翻出一個包裝好的禮盒。

打開來一看，俊介突然間停下了動作。

盒子裡靜靜地躺著一件粉紅色的開襟毛衣。

既開心又難過，搖了一搖頭，俊介溫柔的將盒子交給母親。

『是利也給媽媽的禮物呢。』


母親輕輕地啜泣起來了。

將粉紅色的開襟毛衣貼著自己的臉龐。

母親開始滴下豆大的淚珠。

『歡迎回來...........』

『歡迎回來...........利也.......』

在喪禮裡未曾滴過一滴眼淚的母親，她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了。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俊介，眼角也泛起了思念的淚光。



(三)東京的機場


俊介送母親到了機場。

『到這裡就可以了。』母親笑著說。

『自己要多小心～』

『謝謝。』

接過俊介手上的行李，母親露出慈愛的笑容向俊介道謝後轉身。


看著母親孤伶伶離去的背影，俊介心中一陣感傷。

『對不起.......』（ごめんな.....）

俊介不禁叫出口。

低下頭，難過不已的俊介帶著歉疚的聲繼續音說著 。

『為什麼留下來的人是我......』


聽到這樣沉重的說法，母親感到非同小可。

馬上將行李往地上一扔，匆匆走回俊介的面前。

看著自責的大兒子，瞪大眼睛的母親突然伸出手。

用力捏了一下俊介的臉頰，仿若他仍是個惹母親生氣的小小孩。

『你在說什麼傻話？這個傻兒子。』

『下次如果還這麼說的話，我一定不會原諒你的。』

『知道了嗎？』


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俊介低下了頭。

但是聽到母親這樣慈愛的輕斥，心中似是打開了一個糾纏許久的結。

微微地，俊介露出了一絲羞赧的笑容。

這是我最愛的母親，而我是母親重要的孩子.........


帶著無比慈祥溫柔的笑臉，母親輕輕點頭向俊介道別。




譯於2004/0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