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生意越來越好了。」我在「存在之樹」櫥窗邊的位子上道。
「是啊,這附近新樓啟用,裡面很多大公司,每到上下班時間跟午休,人就特多。」浪坐在我旁邊吃著一款叫Heaven Dies的冰淇淋。
「哇咧,這誰出的啊?真搞笑。」我忍不住看著冰淇淋的盒子大笑。
「不知道,天使都是做服務業跟買賣而已,不負責製造。」浪說。
「小紀一個人忙得過來喔?」我問。
「她千手觀音,別看她個子小聲音小,動作倒是非常迅速。」浪望向櫃臺的小紀。
「只有工作的時候才看得出來她是個天使,一般人是沒辦法敏捷到可以一分鐘處理十個客人,還能去煮咖啡的。」我讚嘆了起來。
人果然不能貌相,哦,我是說,天使不能貌相。
「今天真幸福,只有我們倆。」浪一轉眼就把冰淇淋吃光光。
「他們到底是去幹嘛啊?」我問。
「受訓啊,逆天使覺醒兩週內,咱四人要回家族城堡受訓並報告,就是進修啦,但是為了保護公主,所以輪流留下來陪妳。」浪打了個哈欠。
「你又沒睡好啊?」我皺眉。
「沒辦法,每晚約會太累了。」浪伸伸懶腰。
「每、晚、約、會?」我白了他一眼。
「喔,不是每晚,出任務的時候沒有。」他歪著頭補充。
「你有女友了?」幹,有女友還對我獻殷勤。
「吃醋啊?」浪睜大眼睛看我,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才不是,我討厭花心的男人。」我把位子往右邊移動,想離他遠一點。
「我沒有女友啊,我只愛妳一個。」浪無辜地搬著椅子跟著我一起移動。
「那你還每晚約會?」我大叫。
「吃醋就說嘛,寶貝。」他賊笑道。
「才沒有。」我別過頭去。
「我不是跟女人約會,是家族約會,好嗎?」他變出一張紙,用手在上面畫了一個家族樹狀圖,說:
「我們一共有十二個分支,逆天使家族一向團結,每晚都會輪流約著聚餐,沒事就一起喝酒啊,逆天使的男性是最專情的,每個人都有鍾愛追求的對象,哥兒們有苦就聚聚解悶啊。」
我半信半疑看著他畫的圖,浪還把每個家族的人名、關係以及追求還是分手的狀態都寫在上面。
「你好八卦喔。」我說。
「沒什麼好隱瞞的啊。」他聳聳肩。
「這個叫璇的是?」我指著其中一個被畫最多愛心箭頭的女生名字問。
「哦,她跟妳不同型,留著一頭長長的褐色大捲髮,臉小小的,就是那種可愛可愛的逆天使,家族裡只有我們四個喜歡壞女人,多半都是愛璇這一型的。」浪說。
「誰是壞女人?」我白了他一眼。
「我是說看起來比較有個性的嘛,不過璇其實很無情,只是看起來可愛而已,跟妳情感豐沛不一樣。」浪翹著腳道。
「誰情感豐沛了?」我又白了他一眼。
「不要不承認嘛,寶貝,妳真是逆天使的稀有珍品。」浪興致高昂地看著我。
「少來這套。」我哼了一聲。
「真的啊,妳的個性完全就像人類,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讓人超興奮的。」
「屁啦。」我巴了他的頭。
「如果有機會遇到她要小心,因為璇一直很喜歡泉。」浪瞄了我一眼。
「呃?」聽起來蠻恐怖的。
「只有公主是二十五歲才覺醒,但是璇跟我們一樣,受洗後就一直訓練到現在,所以挺厲害的。」浪提醒著我。
「幹,我又沒對泉怎樣。」就算我對他怎樣了,她能拿我怎樣?
「別說他們了,怎麼樣,要不要去約會?」浪碰碰我。
「我跟你喔?」
「不然咧?難得礙眼泉跟機車翼不在。」
「哈哈,竟然這樣叫他們。」
「他們還叫我花癡浪耶。」
「你是花癡啊。」我白了浪一眼。
「好傷心,那到底要不要去約會嘛?」
「去哪裡?」
「妳想去哪?」
「天涯的盡頭。」
「人間有這種地方嗎?」
「鬼知道。」
「那,不然我們開車去兜風,到萬里海邊看夕陽好不好?」
「呃?」聽起來不錯。
「走嘛。」
「好啊,可是,現在已經三點了,來得及看夕陽嗎?」
「沒坐過我的車之前不要懷疑我的速度,」浪曖昧地看著我,說:
「我只有在床上沒那麼快而已。」
我昏倒了。
「嗶。」上了浪的銀色跑車,我就接到一通簡訊:
「另一半小姐,下午臨時起意去看海,發現北部的岸邊的天空很美,突然想起自己很久沒有這種心情。」
「騙人,我也正要去北海岸約會說。」我回傳給他。
「妳最近都跟誰傳簡訊啊?」浪邊開著車邊問。
「秘密。」我吐了吐舌。
「真想把妳的秘密跟衣服都脫掉。」浪笑著說。
「色情。」我白了他一眼,然後看著剛傳來的簡訊:
「還沒答應我的約會就先跟別人跑了,叫他小心點。」
「吃醋嗎?」我回傳。
「嗯,有一點,會不會在妳輸給我之前,我就不敵敗北?」他傳。
「真會說話,好啦,待會我就能看到跟你看到一樣的天空了。」我回給他。
「別在沒見到我之前先愛上別人了。」他又傳。
「嘿,我連你的樣子都沒看過,先說好,我是超級挑剔的外貌協會喔。」我笑著按下送出。
「這倒提醒我了,真好奇妳長什麼模樣。」他回傳。
我看看簡訊,然後轉頭問浪:
「喂,我長什麼模樣,形容一下?」
「咦?」浪看看我,邊轉著彎,說:
「直長髮,會說話的大眼睛,白緻臉蛋,簡直就是極品。」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把浪說的話一字不漏傳給另一半先生後,笑了出來。
「幹嘛?」浪問。
「沒有,你後面那句話的語氣很好笑嘛。」我還在笑。
「真心話啊,」浪瀟灑地瞄了我一眼,說:
「剛忘了帶煙,我去對街便利商店買煙,馬上回來。」
「鈴……。」手機剛好響了。
怎麼突然打來了?好緊張。
而且,浪馬上就回來了耶。
「喂?」我驚訝地接著電話。
「妳真的跟男人去約會?」另一半先生如是問。
「我剛不是說了嗎?等等,你怎麼能確定?」
「『簡直就是極品』這句話肯定是妳身邊的男人說的。」
「哦,吃醋啊。」
「真想打妳屁股。」他笑了笑。
「打不到。」
「可惡,妒忌是最討人厭的慾望。」他說得到很輕鬆,聽起來沒有不悅的感覺。
「昨天不是還講得胸有成竹嗎?」
「是我失策,沒考慮過會有情敵。」
「還真的咧,我們連面都沒見過。」
「那晚上換跟我約。」
「喂,我們不是才講好……。」
「不違反我們的賭注吧?」
說的也是。
昨天跟另一半先生賭的只有「他是否能在我心裡住超過七天」,沒有說一定是在不見面的情況下。
「可是我人還在外面,不知道幾點會回台北。」我說。
「我等妳,回來前傳簡訊給我。」
「好吧。」
「要說『是,親愛的』。」他故做正經地說。
「嘔心。」我笑了。
「去玩吧,我等妳電話。」他說得很溫柔。
「嗯,好啦,掰。」我闔上手機,不知為何,嘴角揚得有點甜蜜。
「抱歉,久等了。」浪一屁股坐回駕駛座。
「不會。」反正我也沒閒著。
「快到囉。」
「嗯,真的。」我看著海。
這時才發現浪開車的速度不是普通快,剛剛都在傳簡訊,對速度感毫無知覺。
浪把車停在一處岸旁的空地,我們踩著短少的草皮,走到石製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其實我沒來過這種地方耶。」吹著海風,好舒服。
「為什麼?」浪睜大眼睛問。
「不知道,我從小跟浪漫絕緣吧。」
「看,夕陽。」浪指著前方。
「好漂亮。」我睜睜地欣賞著。
平常在都市裡生活久了,明明是理所當然的景色,都顯得格外珍貴。
「夕陽消失的好快,美麗的東西好像都不長久。」我說。
「不一定唷,美麗的夜晚每天都會來啊。」
「說的也是喔。」我側著頭,覺得有點被安慰到。
「每跟妳相處多一秒,就越覺得妳可愛。」浪微笑著。
「少來,讚美對我沒有鳥用。」
「妳脾氣不好也很可愛。」
「說一點我沒聽過的,謝謝。」
「妳平常都這樣打男人槍嗎?」
「我實話實說而已。」
「寶貝,如果妳願意正眼看一個男人,就會打開心防了,妳的防備感太重。」
「我對花心的男人沒有安全感。」
「我沒有花心嘛,我生來就長這個樣子。」他無辜地看著我。
「你說了就算嗎?」
「那要不要做做看?」
「做什麼?」
「想的到的都可以啊。」他把臉湊近我。
浪說的沒錯,我確實從未正眼看過他。
泉與翼也是,不知道為什麼,只要別人對我有興趣,我就沒辦法坦然面對這個人。
「看著我。」浪說。
「……。」我試著這麼做。
不過馬上就後悔了。
仔細看著浪的眼神,我看見了絕對的認真。
他的瞳孔是深咖啡色的,風把他及肩的髮吹得亂而有型。
「交往就是要真的去交往,否則妳怎麼知道他適不適合妳?」浪靠得我很近很近,說出的話就像唸著咒語。
「我不是那麼衿持的人,但是我不想破壞我們目前和諧的關係。」
「寶貝,我不怕受傷,我只怕妳不給我機會。」
「如果你們都是認真的,照你這樣說,難道我跟每個人都來一腿嗎?」我嘟嘴。
「為什麼不可以?」
「呃?」
「那是我們自願的,而妳也沒有欺騙我們不是嗎?」
「可是這樣好亂喔。」
「沒有戀愛跟性生活滋潤的女人都是不健康的。」他曖昧地道。
「你,你怎麼知道?」他怎麼知道我很久沒有性生活?
「嘿嘿。」他神秘地笑了笑。
「是小樹對不對?」我大叫。
「他不是故意的,是妳昨天心裡想著想著不小心被他聽到。」
「幹!」糟糕,我的臉不知道有沒有紅?
「我不會讀心,不過妳的表情好害羞喔。」
「去你的!」我別過頭去。
「這樣很可愛啊,不要那麼酷嘛。」
「……,我肚子餓了。」是真的餓了,下午起來後就跟浪泡在「存在之樹」,都還沒吃飯。
「啊,那,這附近不知道有什麼吃的,開車去看看?」
「好!」
浪開著車,我們找到一間沿岸的海產店,剛好正結束晚上營業的準備。
他好會吃,點了五菜一湯,我自認食量大都吃不下了,他還邊說著笑話邊輕鬆地享用。
「媽啊,你是豬喔?」我皺眉。
「真不會說話。」他無所謂地繼續吃著。
「為什麼你身材還這麼好?」
「天使就該有魔鬼身材啊。」
「說得挺理所當然的嘛。」
「妳也很會吃啊,菜都是妳點的耶。」
「因為每道都想吃吃看嘛。」
「那不就對了嗎?每個不錯的對象都用用看嘛,不要浪費。」
「身為天使卻教人家些五四三,這樣說的通嗎?」我白了他一眼。
「機會教育囉。」
「噗嗤。」我笑了。
浪很可愛,有種打不死的頑強精神。
而且他講的道理聽起來都沒什麼根據,卻好像還真有那麼點道理。
「畢竟這個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要什麼而去追尋,對吧?」浪聳聳肩道。
「是沒錯啦,喂,會不會開太快了點?」
「哦,對,還是開慢點好了,免得太早把妳送回家。」浪說著說著,就慢了下來。
「你唷。」我笑道。
「總覺得妳有心事。」他不經意地瞄了我一眼。
「這麼容易看出來嗎?」我大叫。
「用心,就會看到。」他眼神直視著前方,笑了一下。
「好吧,你的確是個很有魅力的人,跟外表看到的不一樣,越相處就越這麼覺得。」
「好高興。」
「呃?」
「有妳這句話就夠了,我死而無憾。」
「神經病。」
「妳知道嗎?身為逆天使的護衛,我們是毫不猶豫可以為了公主犧牲性命的,」浪看了看我,說:
「同樣地,身為一個男人,就算結果是心碎,我也會戰鬥到底。」
浪說的每字每句深深地印入我心。
「看來你不是只想上我而已。」我說。
「哦,其實也想啦。」他又恢復嬉鬧的表情。
「我發覺我對你們可能會漸漸失去自制力,怎麼辦?」
「那很好啊,這樣大家都有機會。」
「我覺得現在的關係很好,我不想破壞。」
「不可能的,別太天真了,」他把車停在「存在之樹」旁,認真地看著我,說:
「這是我們彼此註定的宿命,叫做慾望,想愛的慾望,想被愛的慾望,想狂亂的慾望,想安定的慾望,受傷的慾望,那都是心裡最真實的渴望;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控制得了的。」
「……。」我怔住。
這是生平第一次聽到這麼坦白的話,也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原來,不論寂寞或孤單的靈魂,再怎麼被教育過的道德,都阻止不了心中蠢蠢欲動的,慾望。
而那究竟會帶領我們上天堂,還是下地獄?
我不知道,但我忍不住閉上了眼,手環住浪的脖子,與他熱吻了起來。
つづ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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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開喇叭,邊聽邊看,謝謝。)(〝An Affair〞 form NANA2 original soundtrack ver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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