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鄉情影 "I went to the woods because I wished to live deliberately, to front only the essential facts of life, and see if I could not learn what it had to teach, and not, when I came to die, discover that I had not lived." - Henry David Thoreau 《Walden Po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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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之際﹐精神抖擻。於上班途中不忘與陶藝店的年輕老闆打招呼﹐看著他忙進忙出﹐將自豪的手藝品由店內逐一搬至路旁展示。最引我注目的是並排一列長幼有序的大小豬﹐時常關切著他們是否有一天終將會得到過往路人的青睞而被迎接回家﹐從此不必在外忍受風吹雨打。

傍晚時分﹐目光呆滯。腦細胞呈現缺氧狀態﹐心思早已飛至九霄雲外﹐靠著意志力與螢幕上張牙舞爪拒絕妥協的伊妹兒繼續搏鬥。心中極度掙扎--該遵循往昔恩師的教誨堅持今日事今日畢﹐亦或是提醒自己生命苦短﹐快快收拾回家把酒度餘宵﹐一切等明兒個天塌下來再說﹖

入夜以後﹐飢腸轆轆。在回家的路上漆黑環繞著我﹐只有少數幾家外賣餐店溫暖的燈光指引我回家。凝視店內耐心等待的人們﹐肚子又不禁咕嚕咕嚕叫了起來。拖著疲憊的身軀﹐加快腳步滿心期待家中迎接我的雙臂及熱騰騰的家鄉美味。於是我一路傻笑著回家﹐直到踏進家門投入一屋子的寂靜冷清才又驚醒過來。

週末假日﹐手舞足蹈。深夜從滑鐵盧火車站搭車一路顛覆回家﹐待車一停靠入站﹐大批人士瞬間傾巢而出。沒想到午夜過後的愛跟母 (Egham) 竟然如此充滿活力﹐與我所熟悉﹐平日滿街慈祥老先生老太太的安寧小鎮大異其趣。這附近有個著名的倫敦皇家『哈囉喂』大學 (Royal Holloway University of London)﹐吸引不少年輕學生擇鄰而居﹐但因為作息時間相異﹐除了週末以外我甚少與他們有交集。

輾轉之間﹐我在英國的生活已經正式邁入第三個年頭了。這許許多多的情景數年來如一日﹐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

想想還真不可思議。三年多前研究所畢業前夕﹐下定決心遠赴歐洲開闢一片新天地﹐卻從未打算在此長居下來﹐尤其是在親身體驗過英國的第一個寒冬之後。每當我尊敬的老闆企圖威脅利誘要我答應久留之際﹐我也總是一貫地打哈哈﹐兩肩一聳﹐以一抹動人的微笑及一句不負責任的 ”We’ll see” 輕描淡寫地帶開話題。而此時此刻﹐我竟然還在英國徘徊著不肯離去。過去這一年多來看著其他幾位同事追尋我的腳步﹐一個接一個地從美國舊金山灣區總部跨陸海而來﹐一年半載之後又一個接一個地回歸祖國。願意咬緊牙關繼續與當地英佬共存亡的所剩不多﹐光是此等精神就值得獲頒一級獎章表揚。

但我知道﹐無論在這土地上滯留多久﹐我~~終究是一個過客。畢竟﹐倫敦本就是一個來去匆匆的城市。

今日採買歸來﹐突然有著莫名的感觸。拋開打掃了一半的廚房﹐無視於仍攤了一整桌的書籍紙張﹐翻出 Spirit of London 倫敦樂曲收藏 CD 放入音響。從白金漢宮衛兵交接進行曲﹐著名歌劇﹐教堂詩歌到驪歌﹐聆聽象徵著倫敦不同場景的各種平靜亦或振奮人心的熟悉樂曲﹐細細回味旅英生活的點點滴滴。沉寂良久的思緒同時也飛奔起來。

週圍的人事物非常配合地提醒我沉淪英國兩週年這重大日子的到來。泰德現代藝術館開幕也屆”潀~﹐兩位二十世紀現代藝術大師馬諦斯 (Henri Matisse 1869-1954) 與畢卡索 (Pablo Picasso 1882-1973) 的聯合作品展隨即在此展開。安德魯韋伯著名音樂劇之一《貓》﹐於二十一年近九千場演出之後終究告別了倫敦﹐讓後起之秀也有機會於此地劇院一展身手。英國上上下下也正為世界盃足球賽開踢及英女王登基五十週年慶典活動為之瘋狂。

至於日常生活中的瑣瑣碎碎--陪伴我每日電鍋炊食的變壓器於前幾天凌晨突然壽終正寢﹐民生頓時成了問題。洗手間的日光燈管也開始一閃一閃﹐適時地對我表達祝賀之意。這下洗臉刷牙也都成了問題﹐一切摸黑進行。

嗯﹐這麼有意義的紀念日﹐一個人慶祝太寂寞。等會兒得把羅傑爾房東先生找來共襄盛舉﹐順便請他為我重新帶來光明。

影像﹕入夜前之 County Hall 與 London Eye 觀景摩天輪﹐攝於泰晤士河畔西敏碼頭 (Westminster Pier)。


後記﹕昨日聽聞華航於澎湖馬公失事墜海﹐以及莫桑比克火車出軌意外之消息﹐一日之間四百多人不幸罹難﹗加上兩個星期前英國波特斯巴(Potters Bar)及印度北方邦發生的火車脫軌意外﹐這真是個多事的五月呀。我的眉頭又不禁深鎖﹐本來愉悅的心情瞬間籠罩了一片陰影。

也許﹐我已在倫敦生活太久﹐感染上了這裡特有的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