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 CaDen’Za 傳說輪迴七里外 再生的清香 開在淥淥水聲的溪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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Ⅳ

今天是假期的最後一天，我當然要來三水街，把握最後一夜。三水街旁那條小吃街，依然人聲鼎沸，傳來陣陣食物的香味。一攤賣雞睪丸的担子，笑瞇瞇地向我招手說：
「帥哥！吃雞弗仔啦！吃了包你嗄嗄叫！」

踏入三水街口，遠遠看到瓊花的阿娜達，交給周達生的朋友一包東西。瓊花的阿娜達，拉著瓊花的一隻手，從私娼寮迅速離開。老鴇追了出來大叫：
「不夠啦，還差十萬啦！」

黑暗中，突然哨音大作，四、五個警察，荷槍奔跑，一看就知道正在包抄罪犯。我躲在暗處角落裏，深怕一不小心，就被波及。

「周達生，快跑！」
遠處傳來叫聲，周達生奮力跑向我來，我一把抱住他，把他拉進黑暗的角落。
「我朋友幫瓊花的阿娜達販毒。他病得很重，一入獄就死定了。我必須救他！」

周達生氣喘噓噓地說完之後，向前跑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抱住我，深深吻了一下，然後迅速離開。

十分鐘後，兩個刑警架著周達生，從我面前勿勿走過。周達生微笑地望了我一眼，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周達生的朋友緊追在後，泣不成聲地向刑警大喊大叫：
「不是他，是我，是我！」

那一夜，我在三水街附近的黑巷裏，來來回回走了不下數十趟。惡臭中彷彿還可以嗅到周達生那身讓我銷魂的體香。一直到凌晨一、兩點，才投宿在附近的一家老舊賓館。

我關掉電燈，靜靜躺在賓館的彈簧床上，想起臨別前周達生欲言又止的無奈眼神，想起Che所說過的那兩句話：「大海是一個胸腹之交，它會傾聽我訴說的一切……。」我瞪著窗外閃爍不定的霓虹燈，眼神發愣地問著自己：三水街飄散惡臭的黑巷裏，是否也會傾聽我和周達生想要訴說的一切？

第二天清晨，三水街的巷子寂靜無聲，還籠罩著淡淡的一層薄霧。地上到處都是廢紙、垃圾。一隻癩痢狗，全身皮毛掉得精光，垂著尾巴，在巷裏啃食昨夜攤販留下的殘羹。

來到龍山寺門口，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正在叫賣玉蘭花。白色香潔的玉蘭花，讓我想起夜晚寺庭裏，那位傳道老者所說的話：「歹人嘛有佛性。」我喃喃自語起來，說出來的，竟是那位老者說過的另外兩句話：「菩薩親像一欉白蓮花，出汙泥而不染。」

坐在早班火車上，清晨帶點寒意的涼風，從車窗直吹進來，霹霹啪啪拍響我的衣領。我從口袋掏出一張紙條，那是為傳令兵陳榮斌所抽的靈籤。然後喃喃讀出聲來：

勞君問我心中事，此意偏宜說向公。
一片靈臺明似鏡，恰如明月正當空。

回到部隊所駐地的台南白河，已是中午過後。突然決定先去看看白河鎮上，那一大片芬芳四溢的蓮花田。來到蓮花田，才知道蓮花盛開的季節早就過了。十月初的蓮田，只剩下一株株枝葉枯黃的蓮花。

隨著彎蜒崎嶇的田梗，無目的地走著。遠處，一朵盛開的白蓮，隨風搖曳，還閃爍著太陽的亮光。我興奮地走近去看，才發現大半的綠葉都已卷縮萎折，褪成了褐黃。幾片白如霜雪的蓮瓣上，還沾著厚厚的污泥。我蹲下身來，貼近嗅著，才知道它依然散發著淡淡清香。

我站了起來，仰望那朵飄過關仔嶺上碧雲寺的白雲，心裏嘀咕地問著：聖潔的白蓮，為何一定要出汙泥而不染？

低頭再度看著那朵染著污泥的白蓮花，突然想起周達生的體香，想起他那偶爾才有的燦爛微笑。思念像野火一般，熾烈地燃燒在心裏。
「啊，白蓮汙泥！」我喃喃自語起來。

（2006年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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