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中秋對我而言比起往年的中秋好過許多，和朋友烤肉，放煙火，玩牌，喝啤酒，好不快意。
在這些活動之前，我獨處的時候，我聽梁祝和翻翻水滸。
梁祝最好聽的部分算是”蝴蝶夢”吧！我有時候實在搞不懂為何中外有名的愛情故事都是以悲劇收場，像羅密歐與茱麗葉，莎翁的名劇，結局是以雙雙殉情收場﹔梁山伯與祝英台，兩人相愛卻當不了人，只能做蝴蝶才有機會比翼雙飛。
目前中視在播的書劍恩仇錄，我雖沒看，卻知道結局也是”是耶非耶，化作蝴蝶”，男主角陳家洛”忍見紅顏墮火窟”，讓香香公主香消玉殞。化作蝴蝶是以梁祝的結尾來比擬，但在故事裡，金庸的大筆並沒有讓陳家洛隨香香公主而去，而是懲罰般的讓陳家洛活著卻鬱鬱一生。
殺人如麻，嗜血殘忍的漢武帝，他的愛情故事也頗悲慘，他愛皇后衛子夫，但衛子夫以自殺告終，因為漢武帝殺了和衛子夫所生的太子﹔他也愛李夫人，但李夫人因病早逝，他傷痛到恍惚以致於似乎見到李夫人的鬼魂，一般人是怕鬼魂的，但深情的漢武帝卻說：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珊珊來遲！
在我的印象中，古典小說裡每提到中秋，似乎一定會有事情發生，像我看水滸第２９回─施恩三入死囚牢，武松大鬧飛雲浦。武松為何會大鬧飛雲浦呢？因為他在中秋節當晚被人設計而被打入死牢﹔在水滸傳裡面，雖然處處可見黑暗，但這段構陷最令我感到寒氣逼人，因為在中秋夜，一個面貌姣好的姑娘玉蘭，才在月亮下對著壯漢武松唱著蘇東坡的水調歌頭，過不久，就在同一個月亮下，設計讓武松進了死囚牢。
很奇怪，在中國的三大節日裡，在這應當是歡娛的氣氛中，我總會感受到在另一面的悲傷。
像過年，我就會想到張德蘭唱的一段帝女花：
花鼓聲裡訴恨怨，怨恨已深遠，風吹萬里，憤聲四傳，處處破落田園。
且把悲憤記在心裡，與你細打算，千山萬壑，半倒半沉，如何勉勵求存？
莫等厭厭一息，你我亦已夢斷，要將你手上劍，要劍鋒到處金剛翻轉，
戮了霸主戮了強權。
花鼓終會再度響遍，百姓有溫暖，它朝共你永享太平，人人快樂年年。
但靠你手一把劍！
帝女花唱的是明朝亡國皇帝崇禎之女長平公主與駙馬周世顯的故事，在金庸小說鹿鼎記裡，長平公主最後成了獨臂神尼，家國沒能靠”一把劍”興復，想必餘生也難免鬱鬱。（神尼為何獨臂？據說是她老爸砍的，因為他老爸怪她”為何生在帝王家”！想必崇禎是怕她在亡國後為賊兵玷汙，所以砍她其實是要殺了她！只是崇禎沒砍準才會讓她女兒變成獨臂，這在淒美愛情故事之外其實又另含了一個人倫悲劇。也因此雖然我沒聽過所謂的廣東大戲”帝女花”，但想也知道應當是”哭調仔”，催淚效果不會遜色於梁祝）
而在端午節，我可能受到傳統戲劇的影響太強烈，我每次過節百分之百會想到白蛇傳的故事。
在同一個鎮江金山寺，在小說裡卻產生了形象截然不同的兩種高僧，其一是西遊記裡的唐三藏，這個想必大家都很熟，其二就是白蛇傳裡的法海了。說實話，我恨透了法海！！！（人家許仙喜歡白蛇精白素貞關你什麼事？為何要拆散他倆？然後還把白蛇壓在西湖畔的雷鋒塔下。像孫潑猴被壓在五指山下也沒白蛇衰，因為至少孫潑猴沒有愛人，過五百年對他來說只是須臾時間，但白蛇就衰多了，只能等兒子許夢蛟中進士後來救她，不過許仙也真懦弱，給兒子取名夢蛟，蛟者，大蛇也，似乎暗示許仙只敢在夢中思念白蛇，而不敢有任何相救的積極作為。不過也因為如此，白蛇就在塔裡修成正果，法海的作為以結果論來看是真的”許了白蛇成仙”。
但成仙又有何屁用？在中國的神話傳說裡，嫦娥不就成仙了嗎？但結果是”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為何夜夜心啊？因為孤獨啊！后羿和洛神雖然要吃的靈藥被嫦娥偷了，而無法長生不老，但他倆愛過就雖死無恨，這就是中國愛情故事的模式吧！如果要當仙就得先忘情去愛，而要愛就必須接受百死無悔。台灣人喜歡說：有一好無兩好。就是這個意思吧！
所以我個人是覺得讓白蛇成仙實在沒道理，因為這樣子等於是幫法海脫了罪。應當是要讓白蛇和許仙白頭偕老才對，不過我也知道這不可能，凡存在則必有其合理性，白頭偕老就無淒美可言了，這不符合中國人想要沉浸在悲傷裡的”慣例”，所以過端午節，中國人實在大可大方的悲傷一番，這很合情啊！
而過中秋，在實在令人感到不舒服的秋風裡，我的悲傷比起過另外兩個節慶，強烈許多。
原因主要是從小到大，每年的中秋節，父親幾乎是永遠的缺席者。像前幾年，我和家中其他成員還願嘗試在沒有父親的情況下自己來過中秋，但中秋夜應當是團圓之夜，這個前提我們家人都很難去忘卻或忽視，於是每年過中秋，對於全家人來說，都是一種無形的痛，因此久而久之，大家都有了默契不再去提如何過中秋，並且開始自行打理中秋節的活動。像今年的中秋節，我們家人彼此間都沒有互通電話，但我知道，大姊會在台北和朋友過，二姊會在台中的某處和她的朋友過，小妹會在教會和她的師姊妹過，而母親會在廟裡忙到晚上１０點之後才會回家。我呢？我知道我的中秋夜不會寂寞，但我也知道我的中秋夜心情多少會是沉重的，因為沒有父親。
今晚，我在結束了和朋友的聚會後回到了冷清的老家，母親已先睡了。不過她也察覺到我回到家，母親瞇著眼勉強對我說了幾句噓寒問暖的話。而家裡的老狗，病情在今晚更加嚴重，母親說牠已經無法進食，獸醫說只是在拖時間罷了。我彎下腰，看著這隻待在我們家１３年的黑狗，我和牠一直都不很親近，我很少摸牠，卻常常相互交換眼神，今晚牠的眼神似乎吃力的對我說著：
我欲乘風歸去！
我蹲在地板上望著牠許久，心思雜亂的想：
人為何總會珍惜即將失去的東西？就像我從來不曾像今晚這樣子望著牠，難道不是因為情分，而只是因為我將要失去牠嗎？
當時還有些不勝酒力，我站了起來，感覺有些天旋地轉。我坐上了沙發，對主禱告，然後，回自己的家。
騎著單車的我在夜風中有著些許感慨：
人有悲歡離合
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２００２／９／２２／３時整
ＰＳ：推薦梁祝版本：
吳奇隆─化蝶，黃霑作詞。（國粵語版本皆可聽，粵語版本有楊采妮的旁白，我個人較喜歡）
吳奇隆─雙飛。
陳美─梁祝小提琴協奏曲
西崎崇子─梁祝小提琴協奏曲
理查克萊德門─梁祝鋼琴版
梁祝歲月紀念珍藏版─二胡協奏曲
梁祝歲月紀念珍藏版─琵琶協奏曲
梁祝歲月紀念珍藏版─口琴協奏曲
梁祝歲月紀念珍藏版─鋼琴協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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