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
周六周日都喜歡獨自揹背包旅行. 個人來說, 一旦對身邊的一些生活環境及其要素開始熟悉習慣起來, 心裡就會泛起一種形容不出的恐怖感覺. 扣除在林區的2個月, 我在P市已待了大半年. 儘管不能說是已走遍整座城市, 但P市對自己已不再有一年前的新鮮感. 以後那所謂對P市的新鮮感就只能在聽黎明「兩個人的煙火」時像嘔吐時的喉管抽搐般毫無先兆的以忽明忽暗的形象重現腦海. 身體極度需要探訪些新的地方觀看新的景物感覺未感覺過的空氣觸感才能勉強壓下那莫名其妙的不安恐怖感.
這天下午本來打算坐一小時半的小船(FERRY)到P市附近的ILHA DO MEL (直譯為蜜糖之島)觀看日落, 後來在海邊打聽了幾個船家都沒有著落, 唯有改變行程坐2小時的公共汽車到南部的著名海灘GUARATUBA. 獨自旅行的好處, 是不用跟些什麼人磋商妥協什麼的, 不用關心別人餓不餓渴不渴悶不悶累不累. 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完全即興. 餓也好渴也好悶也好累也好, 都與他人無尤, 生理方面的不適自己身體也樂得承受, 心情更加, 說不出的暢快.
行程經過倒沒有什麼好說的, 不過是在巴士上欣賞沿途風景, 到了目的地後胡亂的遊走一番直到小腿酸軟出汗出得一塌糊塗. 遇到有什麼認為難得一見的漂亮地方則好好坐下休息抽根煙看一會書. 待汗稍微被海風吹乾一點後再繼續漫無目的四處漫步.
在旅程途中巴士必需經過一段沒有架設橋樑的海峽, 巴士也好乘客也好都必需由渡海小輪送往對岸. 在渡海期間乘客都必須下車, 人們魚貫登上渡海輪的頂層吹海風. 回程時那段渡海旅程中, 我在渡海輪的船倉認識了住在P市18歲的中學生MICHELLE, 個子略為矮胖卻有著精緻的五官, 帶點BABY FAT的身形而笑聲可愛. 油亮油亮的烏黑秀髮加上形狀恰到好處的小巧鼻子使我一下子就認定她必定帶有意大利人血統. 我們在2小時的回程途中間斷談話. 我心裡一直盤算如何把整個村上的「一個四月的晴朗早上我碰上100%的女孩」對她完完整整的用葡語述說一番. 最後還必需補充:「對我來說, 妳是70%完美的女孩.」以令是次邂逅劃上完美句號. 但MICHELLE畢竟是那種對語言文字及其音調缺乏想像力的女孩. 或許從我口中吐出的每一句子對她說都好比一個來自尼泊爾的高山土著在M市某賭場以廣東話對著俄羅斯輪盤上的鋼珠如夢囈般不無緊張地發出的喃喃自語, 她無論如何努力絞盡腦汁都未能很成功地運用想像力把這一連串口齒不清的帶著異國口音的囈語解碼成為有效資訊. 或者可以歸根究底直截了當的理解為我自己本身的葡語根底不好, 但缺乏對語音的想像力這一點我無論如何都認為相當具決定性. 下次騙年輕女孩睡覺得選另一個比較直截了當且更具決定性的方法. 此為必要.
最後, 我跟MICHELLE最後在P市長途巴士總站分別.
在一個隨意去海灘閒盪一氣的黃昏, 在渡海小輪的船倉中, 我遇上了70%的女孩. 我向她搭話了, 一句說話兩張笑臉揭開戰幔. 怡人天氣與親切氣氛使我方稍佔上風, 然而不久後語言及想像力等敵將對我方施以沉重一擊. 我方遂「噗」地一聲地倒下以至全軍潰敗最終落荒而逃. 一切隨即打住,我與女孩就此分別.
5月中開始我會揹背包到巴西各地浪遊. 去哪裡、去多久都還未決定, 只不過這決定本身倒是鐵錨一般沉穩穩地投下了. 從網上訂購的2本厚厚的英文旅遊指南, 加上朋友從M市寄來一本「DISCOVERY」旅遊參考中譯本, 將會是這次為期最少一個月的旅遊嚮導. 個人來說再不去浪遊一番的話那不安恐怖感恐怕只會愈來愈什. 我也知道無論如何在我的人生經歷中, 必需有這麼的一次浪遊. 而以後我若要有寫自傳或經歷年表什麼的, 必定要有以下章節: 22歲大學畢業, 23歲到巴西工作, 24歲在巴西浪遊, 如此這般. 或許我在亞馬遜河流域會找到一個對我來說100%完美的印第安女孩且從此以後定居森林也不一定, 而至於會否發生「24歲半開始在巴西浪遊, 翌年卒於林」等等諸如此類的悲慘結局亦尚未可知. 離職決定早於月初通知公司, 老板則說就算執意離開巴西的話則仍然希望我在其M市的房地產公司繼續留效. 老板的人情味令我感動, 但回M市後(如能回到M市) 如何打算則尚未決定(如我能有什麼長遠計劃, 那我就不再是我了). 至於經濟方面, 畢竟已工作一年, 存款慢慢累積下來, 眼下就算不再有收入省吃儉用的還可在巴西浪遊大約一年. 如要預留到處拈花惹草的花費呢, 則估計仍可支撐半載.
當初大學畢業後本就想立刻到中國大陸浪遊一番. 一年多後陰差陽錯的到了巴西, 歸根結底換了環境,心想在巴西浪遊亦必不壞. 事實上早已不想再回去那些令人感覺拘束的地方. 況且, 未知的將來永遠令人期盼. 而我則希望能用盡所有方法去MAXIMIZE那些未知數. 眼下已二十四歲, 如再不用盡那剩下的一點點時間揮霍自由, 恐怕不會再有什麼機會. 兩星期前忽然想起似的領悟到一條道理: 我的個人,尤其心靈,根本體驗不了自己一直嚮往的所謂自由, 而其一大原因在於欲望監禁了自我. 餓了就要去吃, 癢了就要去搔, 不管自己願不願意, 靈魂就完全地絕對地徹底地被肉體拘禁, 靈魂或自我等等在我出生那天就已經被「咔嚓」一聲上了鎖, 就憑那一丁點意志恐怕永遠不能將其解開, 若堅持要螳臂擋車只怕不會有好下場. 如此這般, 我預感似的了解到將來枷於身上的慾望枷鎖勢必愈來愈多, 什麼要好好供養雙親啦為了傳宗接代而找個喜歡的或不怎麼喜歡的女孩結婚搞個鋪張華麗的婚宴啦為孩子的將來打算啦為自己的退休著想啦等等諸如此類…… 很多時聽大人們互相抱怨, 「沒辦法, 我真的已被所謂的現實給吞沒, 因不得不維持眼下擁有的一切而被繁重鬱悶的工作奴役得通通透透.」我說呢, 與其說是被現實吞沒, 不如說是被自己欲望所徹底控制指揮來得實際而準確. 對於一向縱慾的我, 這麼的一天必會來臨, 說不定在不久以後的哪一天我就會被這些勞什子欲望一下子鋪天蓋地給淹沒吞噬掉…… 現在一想到生活了已23年的M市以至生活了1年的P市那ASSEMBLY LINE 似的刻板生活就不寒而慄. 故此眼下必須把握時間, 儘量把被欲望操縱的且必需發生的呆板枯燥的生活向後推移, 因我知道自己將有一天也必會像其它所有人一樣被欲望洪流完全淹沒.
在我房中偶爾還嗅到MICHELLE頸際傳來的香水味道, 及她在長途巴士上歪在一旁睡覺時用左邊臀部重重地抵在我右邊大腿上的觸感. 當真莫名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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