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為存在於我們之間的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妳問。
就在拋出了這個問句之後，妳在我身旁坐了下來，從這個動作我知道妳在等我回答，妳是真的想要這個答案，於是我也坐了下來，我不得不回答這個問題。
或許我可以這樣回答妳：在宇宙中妳和我只是兩顆互不相干的質點，會在這裡相遇純粹只是機率問題，我們沿著自己的路徑運行，然後在這裡相遇，如此而已。
但是我很清楚妳是不會對於這樣一個答案感到滿足的，妳會繼續追問我，當這兩個質點相遇時在它們之間會產生什麼樣的關聯呢？而這個問題的答案卻是我無論如何都不想回答的，所以在回答妳之前我想先談談一些關於我的故事。
那是一場在學校裡舉辦的班際球賽，首先我必須先說明，我並不是球賽裡那兩個班級中的任何一員，也非為了誰或誰的友情因素而來捧場，純粹只是因著放學後一種心理上的疲倦而坐在那裡。
那時我初進一個新班級，時時用著相同的面目面對著不同的人，每每在放學之後便覺得再也無力去到任何地方，便開始每天坐在球場邊看著輸贏都無關於我的比賽，好在這段時間的空隙裡慢慢地漂流、漂流。
但那天的狀況有些不同，我的目光開始集中於場中一位高個子的女孩身上，場中的十個人不停的追逐一顆橘紅色的球，而我則跟著她一個人的身影奔馳，就在接近終場之際，那顆橘紅色的球在空中劃出一道近乎完美的弧線，而那位高個的少女奮力跳起，想中止那道弧線的完成，那一刻我無法繼續注意球的去向，因為我的心早已隨著她跳躍的身影拋向了那充滿暮色的天空。
我想我在心神上的震盪一定是被我形於外了，那一刻我的表情足以讓素不相識的人看穿我的心，更別提那位天天陪著我看球賽的女孩了。
「跳躍，是一次美麗的跳躍喔。」那位女孩喃喃地說著。
「是啊！是啊！」我的意志無法阻止我不停的回想那一次的跳躍。
女孩突然哭了起來，就像戲劇中的演出。
「是徒然的呀，任何的跳躍都是徒然的呀。無論你跳的如何用力，終將回到原地啊。」女孩哭著說。
我開始仔細想著跳躍這個動作所包含的意義，是的，的確，每一次的跳躍都將回到地面，或許移動了位置，但無論如何都是一種地面。
「是地心引力的關係啦，地球會不斷吸引著我們，所以我們無法離開，這是不得不然的，因為我們生活在地球上啊。」我安慰著女孩。
「為什麼地球不肯放過我們，為什麼我們要生活在地球上呢？」女孩依舊哭泣著。
「地心引力是自然的法則啊，而我們生活在地球也是無可選擇的，這也是自然法則啊。」我試圖解釋。
「自然法則？」女孩依然淚眼婆娑。
「唉，我也不太會說，總之，理性上無法分析嘛。」我說。
「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在跳躍喔，但是一直回到原點，一切都是徒然的。」女孩停止了哭泣，用著一種奇怪的語調說。
「跳躍？」我想著女孩的話，終於知道她的哭泣是為自己悲傷，她的話語另有所指。
但是，她的跳躍指的是什麼呢？
我想起她離去時對我說的一番話。
那是球季的最後一場球賽，我和女孩並肩坐在場邊，等待著一切的結束。
高個子女孩規律的拍著球，一邊向前跑著，所有的動作都有著自己的節奏，漸漸地在我心中形成了一首獨特的樂曲。
「我喜歡她。」我向陪伴著我的那個女孩坦白了，我並沒有惡意，只是必須這麼做。
「我知道啊，我很清楚這是你的偏執。」女孩說。
「偏執？」我問。
「嗯，偏執。你總是偏執於擁有不完整的關係，從開始到結束。」女孩說。
我開始想著那些我喜歡過的人，那是一段段孤獨的愛戀關係，我老是對著遠方的人付出熱烈的眼光卻不曾拉近距離，對象一個換過一個，卻老是和現實擦身而過，或許我真的是偏執而且不完整的，我究竟為現實生活付出了多少？
「我們之間的關係也是不完整的呀，我也曾努力過呦，我很努力地去適應你的不完整，適應我們之間不完整的關係。」女孩看著我，眼神有些悲哀。
「我的不完整？」覺得心情黯淡了起來。
「那是很強大的力量，就像地心引力一樣的強大，所以我的努力就成了一次次的跳躍，永遠是徒勞無功的。我們的關係就像兩個原子的結合啊，那之間的鍵結靠的是各自拿出來的一顆電子，這小小的電子要如何對抗那麼強大的力量呢？更何況我們之間的兩顆電子都是我出的啊，我真的再也無法負荷了。」女孩又哭了。
「為什麼呢？我的不完整與偏執。」我突然發現了自己的蠢鈍。
「這是關於你的生命本質的宿命啊！因為你是傾斜的所以你偏執，因為傾斜所以無法完整，而傾斜卻是你生命的本身，是不能更改的。」
我不想再談論這樣的話題，因為它總是令人悲傷而且錯亂，彷彿在語言的迷宮中迷了路，完全毫無出口。
不過，我終究明白了我自己，不完整而且傾斜著。
球賽結束了，一直陪伴著我的那位女孩將要離我而去。
她表情嚴肅地看著我「這是 最、後、一、次 陪你看球賽了。」
是的，我和她的關係終止了，也許你會疑惑這究竟是一段什麼樣的關係，唉，如果我稱呼她為女友的話，妳是否能多了解幾分呢？但事實上我和她的關係更類似於我和妳的關係，曖昧而不清，這兩份關係之間的相似時常讓我心驚，因為我很清楚這都是我的緣故。
唉，我的不完整以及傾斜就像是咒語一般，使我在新的關係中感到怯懦，讓我維持了一種冷靜的姿態，從不主動追求也不給予承諾，所以今天的你才會問了這樣一個問題，我明白，我真的明白。
再說說認識妳之後的事吧。
那是在一班夜晚的公車上，我再度遇見了那位高個子的女孩，那時候的我努力的想忘記那離去的女友，因此一直不曾再想起那個球季的點點滴滴，直到那一次的重逢，我失去理性般地跟著她下車，然後跟著她遊走於黑暗的街頭，就這樣我跟蹤了她一個鐘頭，隨著她走進火車站，再看著她離去，就在她離去的瞬間我恢復了我的理性，頓時我陷入了無法自拔的沮喪中，有幾秒鐘昏眩，有幾秒鐘空白，然後回憶像我襲捲而來。
我想著過去的女友，也想著妳。
我突然覺得妳正看著我。
我步履踉蹌地走出火車站，我頹唐地坐在車站前長長的階梯上，看著往來的人群，我努力揮走混亂的記憶，但是，記憶只是越來越明朗清晰。
我開始面對回憶。
我再度想起了離去女友對我的責難，我再度證明了我的不完整以及傾斜，然後我想起了妳，那是在我認識妳的第三天。
於是我保持我冷靜的態度，我從未說不，也從未說是，我可恨的維持著一種渾沌的態度，不曾對妳吐露過有關愛戀的隻字片語，就如不曾主動牽妳的手。我刻意地在我們之間擁有距離，儘管妳是那麼的堅定於我們的相遇。
唉，說到這裡我就得提起我們的相遇，或許妳並不相信，但我們的相遇它確實帶著悲劇的意味。
我還記得那是條很長的路，妳就走在我的前頭，不知為何，妳走得很慢，而我也走得很慢，這不是刻意的，只是我一向不習慣快走，於是，我便跟在妳身後慢慢地走著，一般而言，這種臨時的組合通常會在某個路口就因各自的目的地不同而分道揚鑣，但我和妳竟似事前約好了一般，總是有默契的選擇了前行，不知不覺地，我們竟然保持著固定的距離共同走了好幾公里的路，直到後來妳轉身向我走來，然後我們就認識了。
說到這裡或許只是讓妳更加地感到困惑，但其實我要強調的是那一開始的距離啊，那一段距離即使到了現在也不曾縮短過的呀。
或許我可以這麼說明，請妳把我的傾斜想像成一條具體的斜線，那麼我和妳之間的關係應該就像個A字吧，是的，A，不知道妳發現了沒有，A字正是呈現了一種傾斜的平衡，而那中間的空白正代表了我們的距離。
到此為止，我終於回答完了妳的問題，妳一定為了我今天的多話感到驚訝吧！其實我只是正在貫徹著我曖昧的態度，所以我沒辦法直接回答妳的問題，沒辦法說出妳想要的答案，我必須預備著承受妳的離開。
請不要辯解。
現在的我只想輕輕的抱住妳，上半身親密地相偎著，下半身的距離卻是如此的遙遠，就像個A字一樣。
我只能，像宿命似的，遙遠的相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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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妳青青的衣裙輕輕的搖曳著，即使有人反對
我也要說：那絕代的風華正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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