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五月之前我是抽煙的
旅行時又比在台灣時抽得多
因為等車等船等飛機等簽證等朋友
以及交際籠絡巴結施捨吃飯喝茶喝酒走路坐車…
這些時機嘴裡有煙裊裊
就覺得自己像蒸汽火車
既派頭又有聲勢
拿掉了煙
像電氣化的通勤車
咻咻咻地就過去了
顯得乏味又無情啊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比較愛去東南亞
是因為懷舊
許多當今台灣已經是古物的東西和生活
在那裡都是現役的
比如說牛車
牛糞牆
牛糞燃料
牛耕田
牧童…
會懷念以上這些東西的人
表示你真的有夠老
會觸動我懷舊之情的是隨時隨地抽煙的豪氣
車上---而且是公車
餐廳---而且是速食餐廳
家裡---而且是別人家裡
電影---當然是電影院
這些都是20歲以前還有的台灣風情啊
在印尼第一次搭的交通工具是輪船
兩天一夜的航程
經濟艙
大通鋪
大家找到自己的床位
就坐在床邊互相認識
印尼人不僅對外國人
對同胞也很友善
三十分鐘之後
整個船艙就像大雜院似地和樂融融也
我當晚的枕邊人是個大叔
他試圖用各種印尼語和我交談
全部失敗
他也不氣餒
笑著遞一支煙給我
我一驚
沒立刻伸手接
可以抽嗎？
在幾乎密閉的船艙裡？
大叔以為我不抽煙
就把煙黏回自己嘴唇
劃了一根火柴
火柴點燃時的迷你音爆
和隨之擴散的煙硝味
也是打火機比不上的昨日風情
大叔吸了一口煙
看出我只是猶豫
並不是不抽煙
就用下巴指了一圈船艙
只見烽火四起
雲霧飄渺似仙境
整個船艙會抽煙的都已經點起煙了
所以大叔再遞一次的煙
我拿了
大叔點的另一支火柴
我接了
我小口吸
輕輕吐
畢竟還是生嫩啊
不慣在婦女和小孩面前做這種事
然而
過了幾小時
我已經可以躺在床上冒著一管不絕白煙
看著書
重現清末名妓抽大煙之丰采
不吭不響的婦女和小孩
正因其不吭不響
被厚重的煙霧遮蔽而不存在了
床邊當然沒有設計煙灰缸
煙屎彈到地板上
因為床頭早已佈滿黑黑的灼痕
一看就知道是給大家捻熄煙頭用的
再仔細一探
床下床緣以及床架之縫隙
早塞滿了煙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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