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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收到家兄友人寄來的一封信，詢問莊太岳的〈題景薰樓〉詩中某句的詩意。我感到有全詩解釋的必要，因詳釋之，並貼於新聞臺。

 

 

解說莊太岳〈題景薰樓〉詩

百年鳳鳥舊巢痕，竹實桐花處處存。

梅放共知高士宅，燕來還識故侯門。

一樓臨水明於畫，列第依山勢自尊。

老我漳濱猶作客，酒杯長伴魏王孫。

 

【翻譯】

這棟樓，是百年鳳鳥的舊巢，到處都看得到竹米、梧桐花（鳳凰的食物）。梅花開放，大家都知道這是林家高士的宅院；燕子飛來，還認得舊時王侯的家門。樓房濱水，明麗如畫；大宅傍山，位勢尊貴。老夫雖已臥病，猶客居霧峰，時時與主人家酒筵相伴啊！

 

【解說】

首句「百年鳳鳥舊巢痕」，詠的景薰樓地理位置。詩人讚美它是鳳凰的舊巢所在。且林家發跡至作者作詩時，已逾百年，稱為「百年鳳鳥舊巢痕」，並不為過。

 

次句「竹實桐花處處存」說到處可見竹實、桐花。竹實是竹子的果實，形如小麥，也稱竹米。由於竹子結果實，壽命便將告終，因此是很難得一見的食物。《韓詩外傳》：「鳳乃止帝東園，集帝梧桐，食帝竹實，沒身不去。」可見竹實是鳳凰的食物。桐花一般說來，指的是桐樹的花，但因為此處講的是鳳凰，因此應該是指梧桐的花。

 

三句「梅放共知高士宅」，用林逋借代霧峰林家。宋朝林逋隱於西湖孤山，不娶，種梅養鶴以自娛，人謂之「梅妻鶴子」。詩文中常以林逋借代姓林的人。正好霧峰林家的萊園也有萬梅崦，因此這句的「梅放」，不但是借用「梅妻鶴子」的典故，也實指了林家的梅花。

 

四句「燕來還識故侯門」，此句化用唐詩「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故侯」一般指的是西漢的召平，他本來是秦朝的王侯，秦破，在長安城東種瓜販瓜。詩文中常以召平為「舊時王侯」的典故。由於霧峰林家的林文察，在清朝時曾官封太子少保，宅第賜名「宮保第」，到了日治時代，林家宅院便成了「故侯門」了。

 

五六句「一樓臨水明於畫，列第依山勢自尊」，寫的是景薰樓傍水，宮保第依山。現在景薰樓已看不到傍著什麼水了，但景薰樓的題詩好幾首都提到它傍水，可見過去的地貌與現在是不一樣的。

 

七句「老我漳濱猶作客」，漳濱指漳水邊。劉楨〈贈五官中郎將〉詩之二：「余嬰沈痼疾，竄身清漳濱。」後因用為臥病的典實。此句說的是老夫我（莊嵩）老來臥病，但仍然客居霧峰，作林家的西席（家庭教師）。

 

八句「酒杯常伴魏王孫」，魏王孫指的是建安詩人。建安詩人除了建安七子，也包含三曹父子。依詩意，魏王孫當指建安詩人中的曹植。為什麼是曹植呢？因為曹植家有勢力，但本身不是當權者，此外曹植才高八斗，在三曹父子中，詩名最著。林家詩人林幼春，及乃叔林癡仙，在當時是臺灣詩名最著的詩人，此外林仲衡、林獻堂亦有詩名。霧峰林家在日據時代，既是地方上有勢力的仕紳，又是著名的文學世家，而且不是當權者，與曹植的形象相符。因此莊嵩以魏王孫（建安詩人曹植）借代霧峰林家。

至於「酒杯常伴」，則是因為霧峰林家對於客居他們家的詩人，頗為禮遇，「海陸珍饈，不乏供應」。洪炎秋〈設身處地為孩子〉一文曾說：「六十多年前的臺灣富豪，和現在全不一樣，他們都還懂得尊重傲骨崢嶸的讀書種子，霧峰林家不用說了，新竹的鄭神寶、高雄的陳中和、以及基隆的顏雲年諸前輩，無不以和先父（按：即鹿港詩人洪棄生）來往為風雅，尊先父為上賓，讀書分子，更由衷地奉先父為詞宗。先父不但衣食無虞，而且海陸珍饈，不乏供應。」（見洪炎秋《教育老兵談教育》，三民書局，頁156）洪棄生曾受如此禮遇，莊太岳也是鹿港名儒、林家西席，自然也受此禮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