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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是人間的春天，陽光淡淡的，雲也淡淡的，校園的幾株鳯凰樹，經過冬天淒風苦雨的錘鍊，瘦了，樹幹顯得有些清癯，經年常綠且濃密的是榕樹，依然隨風飄飄長鬚，襯托出對歲月感觸截然不同。整排樹旁的整排教室，正在舉行期中考試。我站在講台前監考，眼光逡巡著同學伏案作答，時而望向窗外，時而望著綠葉成蔭，時而拚貼淡淡的不相連的記憶．．．

 

幾回後，有位戴細細黑框眼鏡的同學「抬頭看」黑板註明考試起迄時間，然後埋首試卷作答，我瞟一眼，不經意的眼光閃過這張臉孔，幾分熟悉的眉宇，幾分陌生神情，或許是碧綠盎然的校園，或許是高挺清雅的鳯凰樹，剎那間引我悠悠然走進高中歲月長廊。

 

那位同學專注答題狀，一如我在圖書館角隅所見，清俊面龐低頭用功的樣子，那時總見他在溫習功課，我心中永遠青春的影子，暗戀的心情。直到新聞播放時間，他才離開圖書館，步行到侯車亭長椅坐下，孜孜不息的埋頭書本，偶而引頸「抬頭看」。又是過盡公車皆不是，他脫下帽子，讓路燈將書冊照得亮些，繼續不倦的讀書，就是這樣的神情，在青澀高中時期留下的浮雲般美麗記憶。

 

雲淡風輕的鳯凰樹影映在教室外白牆上，或許是我太專注看那位學生，作答時一舉一動，同時察覺那位令人心動的眼神，為何頻頻往某定點看，或許是思索時的習慣吧，我想著，想著，也好奇地放輕腳步走近，當目光閃過透明筆桿，忽明忽現的線條，有些特別，再銳利一瞧，筆桿內密密麻麻的字，猶如芒雕，我直接抽出那位同學握在手中的筆觀看：民族主義民權思想民生主義．．．．．．

 

記憶的夢，像人走過樹蔭下的一地碎亂陽光，徒增陰涼的情緒罷了。我記下學號和作弊事實，送到教務處大過乙支。同事開玩笑說，不錯有業績。我苦笑著，淡淡的青春夢是如此狠狠的被敲醒，那書卷味的面容和動作，引我快速進入萋萋校樹的記憶，原來初戀過去了，就應永遠留在那段歲月，讓樹影掩蔽，不可以不經意的被挑起。

刊載中華日報   民國9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