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時正，天仍未光，天空下著毛毛細雨，氣溫只得七度，大部份人應在睡夢中，但寂靜的尖沙咀文化中心已漸漸聚集了約二萬四千人，靜靜地積極做熱身，磨拳擦掌等待六時四十五分開始的十公里長跑。他們來自五湖四海，有不同的身分、背景、國籍，但目的只得一個「全力以赴，衝過終點」。他們大部份不是職業運動員，也不是長跑好手，只是懷著一股信念──「突破自己，超越極限」參加渣打馬拉松。縱使天氣寒冷，下著微雨，無情的寒風陣陣吹來，也沒有嚇怕他們完成十公里的決心。哨子一響，人潮慢慢向前湧了。
無間隧道
小記和其他初次參賽者一樣，滿以為西區海底隧道是很容易跑的，而且應該很快跑完，因為在隧道裡沒風、沒雨、氣溫比外面暖。誰知，太樂觀了，完全分析錯誤。隧道的確沒風、沒雨、而且很暖，但由於沒有新鮮空氣，十分悶熱，加上隧道有暗斜，令人不知不覺間越跑越慢，呼吸越來越急速，不論怎樣奮力前進，步速也沒有進展。初次參賽者誤以為自己到了極限，面上開始表露了灰心神態。更可怕的是，明明知道「西隧」不會很長的，可以很快跑到出口，加上「西隧」是乘車到港島區必經之地，車程約五分鐘。可是，小記竟然看不到隧道的盡頭，好像墮入無間道，怎樣努力也走不完，以為看見出口，原來只是隧道的照明燈，以為轉了灣會到出口，誰知仍有一大段路跑。這個時候，心魔會出來向你問好：「怎樣呀，很辛苦呢？不如放棄，慢慢一步一步走向終點，橫豎你怎樣跑也不會第一。」某些健兒信他，結果放棄了；不信他的，努力堅持下去。在無間隧道裡有趣的情景是，有經驗、體能好的跑手像潮水一樣，不斷追趕你，當他們超越你時，感覺好像被大浪捲走了，淹沒在洪水中。
康莊大道
幾經辛苦，終於逃出「無間隧道」，呼吸的空氣也特別清新。各人面上也展露了愉悅的笑容，因為已跑到港島區。雖然仍有六公里才到終點，但跑這段路感覺很特別。因為跑到上環，看見西港城，會知道下一站是中環，走過中銀大廈、國際金融中心，必然會望見金鐘的力寶中心，知道很快會到達終點──灣仔會展。每經過一個地標，自自然然會鼓勵自己「好，過了中環啦！下一站金鐘。」來到灣仔望見會展，各人都會「破戒」── 開口說：「到了，離會展不遠了。」小記覺得港島北這段路應比南九龍較長，而且又要跑上、走下，只是看見西隧港島區出口那道螺旋型的天橋，也教人面有難色，望而卻步，而且走下斜時一點也不輕鬆，因為飛跑會容易跌倒，雙腿要承受更大的壓力。同時，跑西區走廊時沒遮沒蓋，跑受風吹雨打，縱使現實環境絕不如意，但各人仍無懼風雨，勇往直前，向終點進發。小記置身當中，不但感覺到他們的堅定的鬥志，而且目睹他們越戰越勇，已經八公里了，丁點倦怠也沒有，仍有力氣加速，似沒有極限。或許對大家來說，這段路與「無間隧道」沒完沒了相比，應該是有目標、有方向的康莊大道。
感天動人
十公里，一人跑的確很長很長，而且十分孤單，二萬人一起跑，抱住同一目標，管他是十萬八千里會變得很短很短，一轉眼便跑完。沿途不斷有途人為馬拉松的人打氣﹐有些會打趣說「我陪你走一段，餘下的路你們要加油，很快會到終點。」在跑道上的工作人員、醫療輔助隊、民安隊、警員也不理會天氣寒冷，站出來為我們打氣，有些更脫下手套，不斷拍掌鼓勵。或許，人堅毅不掘、永不放棄的精神感動了天，比賽後半部份天空開始放晴、一絲絲的陽光，灑在健兒身上，不風也停止怒號，雖有烏雲間中作惡，但也無阻上天的恩賜。更大的恩典是在西區走廊向日出的方向跑，遠眺九龍半島，會令人豁然開朗。終點線上，好朋友互相祝賀；妻子扶著一柺一柺的丈夫，一步一步走到灣仔運動場；某小朋友對爸爸說：「爹爹，你真棒呀！平日上班已經很辛苦，回家已十分累，沒想到，你今天可以跑完，很了不起！」「仔仔，爸爸的壞習慣你不要學，但永不放棄，凡事用心的精神，你要好好記著。要爸爸抱嗎？」「不，現在我自己會走了，不用爹爹抱。」一句句動人的說話，一幕幕感人的情境，只有在終點線上出現。
小小插曲
世間的事就是這樣，滿以為可以完滿結束，但原來已暗藏敗北。由於大會安排領取行李失當，結果絕大部份的運動員要苦等兩小時才能拿回行李。真正的馬拉松現在才開始，之前所跑的一小時只是熱身，苦候了兩小時，又飢、又寒、又累。這三兄弟一同出現感覺絕不好受，雖然大會有送巧克力、香蕉、塑膠氈給運動員，但對我們沒有大的幫助，加上雨剛剛停，地面濕淋淋，想坐下休息也不能。年青的也不算慘，最可憐的是年老的跑手，體能已所餘無幾，仍要站這麼久。年青的心知他們的困苦，主動讓他們先取行李。面對這些困境，人開始鼓噪，幸好大家也盡量克制，沒有做成大的衝突。缺憾美也有好處，就是使不平凡的，更加不平凡，很難有機會同時認識飢、寒、累三兄弟，熬過了又不覺得怎樣可怕。
後記
跑馬拉松最長的約四十二公里，短的也有十公里，里數說出來也頗嚇人，但當你拿出勇氣，踏出第一步，在一定時間內完成了，你會發現原來沒什麼大不了。人生也一樣，只有勇於嘗試、不怕困難、接受失敗，才能邁向成功路。小記覺得自己是一個幸福的人，能「突破自己，超越極限」跑完了十公里。那天後，我的腳痛了三日，而且軟弱無力，行動十分不便，像傷殘了一樣，不過我仍覺得這些痛楚是開心的，因為是腳痛，正正代表了當日是全力去跑。同時深深體會了能跑跑跳跳，有能力走崎嶇的路是幸福的。
訪問、撰文：小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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