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文中提到在法國存在著許多不公不義聽了讓人想吐血的事，剛才看了一部電影”暴力特區” (Banlieue 13)，又讓我想到這個主題，這部電影雖是虛構，卻也有幾分真實。
有時候在台灣會有人提到族群問題，分別本省外省客家原住民，再怎麼樣大家也都是同一種族，頂多意見不合吵吵鬧鬧罷了。但在法國，種族間的問題，真能嚴重到仇恨的地步。
去年年底郊區問題吵得正熱時，有一個生長在郊區北非移民第二代的年輕女孩多次受邀上論談節目，她所表現出來的態度真是帶著怨懟仇恨。法國有許多黑人和阿拉伯人，他們多是來自法國前殖民地，北非的阿爾及利亞，突尼西亞和摩洛哥。在二次大戰後法國極需人力來幫助重建，於是從上述北非三國引進大量人口，之後這些人也帶來他們的家人在法國落地生根。
部份法國人(白人)樂意有外來人口來幫忙做苦力，但却不高興他們來搶工作機會和社會資源，或是打心底就不喜歡黑人或阿拉伯人。一些非裔移民第二代在法國出生，也受了良好的教育，但在找工作時，某些僱主看到履歷上的黑人或阿拉伯人姓氐，就連面試的機會也不給。
許多移民人口都住在郊區，生活條件不佳，社會問題叢生，失業率更是高。那個上節目的阿拉伯女孩明說她不想當法國人，但她降生在那裏沒有選擇。有另一個上節目比較年長的來賓批評她不懂得惜福感恩，但她就是緊皺著眉頭嘟高著嘴，一副要與世界為敵的模樣。
看她那個樣子，我心裏真的感到很難過。試想一個人要是在成長的過程中，盡遭受不平等的待遇和歧視的眼光，要她如何學會感恩? 在台灣，像她那樣二十出頭年紀的女孩，大概都還在天真地裝可愛或想著怎樣讓自己更美麗，但她卻已像是個歷盡滄桑的怨女。
但話又說回來，某些法國白人會歧視其他人種，黑人阿拉伯人或亞洲人難道就不會歧視其他人種嗎? 錯！他們也會，而且更光明正大不加掩飾。曾經有個阿拉伯人對我說，他們法國人都很小氣，而此人看著法國人時也常帶著敵意。有另一個黑人曾對我說，他們白人都愛亂搞男女關係不值得信任。還有一個在盧森堡公園教法國人太極的中國人，放下他一整班二十幾個學生自己練習，跑來用中文跟我聊天，他說，他教太極只是隨便唬一唬這些外國人。
以前住在第五區剛開始和那些白人商家不熟時，他們對待的方式只是比較冷淡，但還是會維持基本的禮貌。在聖丹尼可就不一樣了，那些阿拉伯人和黑人要是不喜歡你這個黃種人可是擺明的，進門買東西對老闆說你好，他不回話當做沒聽見。雜貨店一罐鮮乳明明賣一塊五，他就偏要賣你一塊八。剛開始我還不知道，以為他們那家就是賣得比別人貴，一次托白人朋友去買，特意叮嚀他別去那家，他才告訴我他去那家都是買一塊五，他聽到我總是買貴了比我還生氣，還想去找他們理論。後來我較常去那家雜貨店，那個老闆大概也知道了我住附近，不是白目觀光客，就不敢再賣貴了。
還記得兩年多前剛到法國不久時到中國城的一家大超市，入口有一個塊頭很大的黑人警衛攔住我，說我喝了一半的礦泉水不能帶進去，要放進塑膠帶用他們超市的紅膠帶封起來，我由他做了，接著他看看我紙袋裏的幾張報紙說，這也不行，不能帶進去，我覺得匪夷所思，心想礦泉水裏面有賣不能帶進去就算了，但這報紙裏面又沒賣，分明是找麻煩! 那警衛看我有點楞在那裏以為我聽不懂法文，就在那邊大聲嚷嚷說，你聽不懂法文又不會說英文，這樣是叫我怎麼跟你溝通啦～我聽了心裏一把火就上來了，湊上他耳邊小聲地用法文對他說，如果你想講英文，那我們就來講英文呀！結果他馬上閉嘴，不情願地在報紙上貼了個小紅膠帶還給我，悶悶地揮手放我進去。
唉，類似這樣的故事遇到太多了，說都說不完。別人對你不好，沒有其他的原因，就只是為了你皮膚的顏色。其實黃種人在法國已經算是比較不會受歧視的一群，因為法國人普遍認為亞洲人勤奮耐勞，行事又低調，不太會惹事生非。即便如此，我所遇到的種族歧視還是不少，那些黑人或阿拉伯人在白人社會生存的艱辛更是可想而知了。
有時候我還蠻慶幸我是年紀比較大才到法國念書，年紀大思想比較成熟，遇到事情比較會從不同角度思考，不順心的事也比較容易釋懷。昨天看電視，一位資深空姐提到她有一次從巴黎飛台北，飛機上有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孩子到法國念書，後來壓力太大，精神失常，由醫生陪同要帶回台灣。以前也聽過一個朋友說她的學姊在巴黎念音樂時，家裏有變故，也是導致精神不正常。我住在第五區時有一個學音樂的室友已經到法國一年多了，因為我和她房間之間的隔音很差，常在半夜聽到她打電話回台灣哭，後來她沒念完就回去了。
在法國念書，有時心理上的挫折是外人很難想像的，溝通及課業上的困難，經濟上的壓力，獨立生活的挑戰，承受孤獨的能力，沒來由的歧視等。懷著美好夢想去到法國但卻失望夢碎而回的人其實不少。相反地，一個人若能克服超越障礙，他就會變得越來越堅強，越來越有自信。
當我在台北捷運車上和百貨公司或是羅東夜市，望著那些說說笑笑的年輕人，真覺得他們好像生活在天堂，看起來無憂無慮，只要有得吃有得玩就很滿足了。打開報紙除了影劇八卦外，佔最多版面的就是那些該去那兒吃那兒玩的報導，嗯，好啦，最近還有很多趙駙馬的新聞；電視上除了許純美阿姨外，還有一大堆教年輕女孩要怎麼穿著化妝打扮才能使自己更美麗的節目，(by the way, 許阿姨嚇人的決心真是堅定，連被摔傷了都還要搬來沙發床，穿睡衣躺在床上繼續上節目，驚嚇效果加倍! ) 大陸尋奇大概算是所有能找得到最有知識性的節目了。
我想，我大概是遺失了進入天堂的鑰匙，那麼，就讓我快快回到混雜的世間繼續修行吧!
Photo by Eric Mathi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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