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金晶(下)
後來,你和金晶返家途經的河塘與水田之間成了工地,聽說要建一所新的小學。一日,自然老師帶了一塊鐵礦來到課堂上,說是某一班的同學在那尚未蓋起新學校的工地裡發現的。於是不待下課鐘響,興奮的兩個女孩立刻說定,那天放學後一塊兒去工地尋寶。
大太陽底下,走遍工地的兩雙腳著實痠透了,卻連任何稱得上寶物的石頭都沒瞥見。原先高昂的心情不再,你猛然往手腕上的電子表一瞧,才驚覺你們早已誤了返家的時間。擔心待會兒回家要捱罵,兩個女孩竟突發奇想,不如離家出走吧。
背著書包,拖著疲憊的腳步,如果不回家、不回幼稚園的話,究竟可以去哪裡呢?你靈機一動對金晶說:「我家現在沒人,你想去我家門口看看嗎?」然後你們打起精神轉過身,朝著與金晶家、幼稚園相反的方向邁步。
你依憑著爸爸日日開車送你去學校的印象,領著金晶一路往家裡走去。你們邊走邊討論該如何在信上為自己的不告而別向父母道歉,該如何安慰家人無須為自己擔心;一時之間, 離別的愁緒在你們小小的胸臆間激越奔騰。不料才鑽出小路,就硬生生被騎機車出來尋你們的媽媽逮個正著。
小學畢業的那一年暑假,大約有一個月的時間,你和金晶都在即將入學的國中上國一先修班。幸好課程只到中午就結束,你們仍有廝混玩耍的時間。同班的你們下了課,金晶領著你鑽進國中對面的傳統市場,再繞進某一條屬於眷村的狹窄巷子,接著從市場的某個角落穿出。不久,你們會經過一座熱得空無一人的籃球場,然後再度轉進另一個眷村的某一條小巷。
小巷的轉角有一家𥴊仔店,你一定會在那兒買一包五香或奶油椰子口味的乖乖,並且衷心盼望裡頭附贈的正好是你還沒收集到的那一款大嘴巴系列橡皮擦。才打開乖乖的包裝,你們小學母校的後門就在前方露臉了。左轉後沿著學校後門逼仄的路面前行,一會兒穿越與之交接的大馬路,剛好接上你們畢業前放學走路回家、回幼稚園的小路。
回到幼稚園隨便扒了幾口飯,夏日的午後就悠長了起來。你和妹妹要不一塊兒去金晶家鬼混,要不金晶來幼稚園找你們玩耍,演起彼時熱門的八點檔連續劇《浴火鳳凰》。上午在國中校園裡,你和金晶拾得了鳳凰木落在地上狀如羽毛般的大片葉子,你們倆便順理成章地扮起金羽毛勇士。一向走可愛風的妹妹,則自告奮勇扮起千年神獸「嘟嘟」,因此從頭到尾她僅有一句不斷重複,不算台詞的台詞「嗶—波—」。天魔族的女祭司蛇魔女是個可怕的大反派,沒人願意演,但又是個極吸引人的角色;於是開演前,大夥兒一起在黑板上畫出既邪惡又華麗的蛇魔女,竟成了最令人期待的橋段。
最後一個無憂透明的暑假過去了,你和金晶成了真正的國中生,卻不再是同班同學。於是你在週六的下午,跨上腳踏車,鑽進傳統市場,繞進眷村裡的那些狹小巷弄,穿過以前與金晶日日並肩的小路,依舊去到金晶家鬼混。直到模擬考愈來愈頻繁,直到週六的下午也得上課,直到高中聯考的壓力鋪天蓋地而來,直到日子再也不能無憂透明。
~待續~
Viola, 2015/07/25 中午於奧斯汀
細說〈一〉之一、小路;之二、𥴊仔店
細說〈二〉之三、大水溝
細說〈三〉之四、前院〈上〉
細說〈四〉之四、前院〈中〉
細說〈五〉之四、前院〈下〉
細說〈六〉之五、後陽台
細說〈七〉之六、泡茶、散步與上菜市場〈上〉
細說〈八〉之六、泡茶、散步與上菜市場〈中〉
細說〈九〉之六、泡茶、散步與上菜市場〈下〉
細說〈十〉之七、阿媽
細說〈十ㄧ〉之八、百寧
細說〈十二〉之九、幼稚園(1)
細說〈十三〉之九、幼稚園(2)
細說〈十四〉之九、幼稚園(3)
細說〈十五〉之九、幼稚園(4)
細說〈十六〉之九、幼稚園(5)
細說〈十七〉之九、幼稚園(6)
細說〈十八〉之九、幼稚園(7)
細說〈十九〉之九、幼稚園(8)
細說〈二十〉之十、金晶(上)
細說〈二十ㄧ〉之十、金晶(中)
細說〈二十三〉之十ㄧ、珊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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