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城市」第四季最後一集”I Heart N Y”,Mr. Big一反常態地即將遠離紐約,遷徙到截然不同的西岸-加州定居。Samantha在一如往常的早午餐聚會中不改其能言敢言的本色,問道:「我不懂人們離開紐約是要上哪裡去?」Miranda以她一慣的冷淡口吻回答:「真實世界?!」Samantha:「一個流浪漢剛才露出老二給我看,這比什麼都真實吧!」
我認同Miranda。離開紐約這半年多以來的生活,對於鮮少有機會旅行的我而言,這比什麼都真實耶!真實的令人想逃離、想放棄。紐約←→台灣的確是兩個世界,即使之間只是上下飛機的區別。然而,我真的去過紐約嗎?有時候還真的不相信自己曾經在曼哈頓島上飄流一陣,因為的確是不怎麼真實呢!
當我從Port Authority走出來乍見曼哈頓的第一眼,到隨意遊走於時代廣場附近,好想在人車沸騰的街區間大叫:「Hello, New York. Here I am.」,如同芭芭拉史翠珊1994年的巡迴演唱會「The Concert」,在紐約麥迪遜花園廣場中最後一首歌”Somewhere” ”(出自電影”西城故事”「West Side Story,1961」)的前奏時高喊:「Hello, Time Square. Thank You, New York!」她當然要感謝紐約了,沒有紐約,芭芭拉史翠珊就無法站上世界舞台;當然我們也要感謝紐約,沒有芭芭拉史翠珊,近五十年來的演藝界就會相形失色許多。
在百老匯44街的The Majestic Theatre觀賞著「歌劇魅影」(The Phantom of the Opera),雖然無緣親眼見到Sarah Brightman以及Michael Crawfort當年的首演版本,卻一直懷疑自己是否坐在家裡舒適的沙發上看著DVD,還是聽著CD;猜想著有多少大小明星是在這家古老卻盛名的劇院發跡的呢?又有多少大小劇碼曾在這裡日夜反覆地上演?
走在細雨紛飛的第五大道上,望著前方的Tiffany & Co,奧黛麗赫本在電影「第凡內早餐」(Breakfast at Tiffany’s, 1961)的片頭也曾往同一個角度的玻璃櫥窗專注地看去,一邊不專注地吃著她手中的早餐,我知道我比電影中的她更買不起Tiffany的珠寶,卻足以負擔得起接下來到梅西百貨樓下吃Pizza當作午餐的費用以及擔負得起保存這個經典鏡頭在記憶裡頭的空間。
快步又自在地溜進帝國大廈一樓的大廳,無視於差身而過的觀光客,只將視線停留在電梯門上的圖案。1957年的電影「金玉盟」(An Affair to Remember)裡的黛博拉寇爾(Deborah Kerr)終究趕搭不上這座電梯到樓頂赴卡萊葛倫(Gary Grant)的約;相對於1993年「西雅圖夜未眠」(Sleepless in Seattle)的梅格萊恩(Meg Ryan)在電梯結束服務之前直奔樓頂,最後終於見著湯姆漢克(Tom Hanks),就顯得圓滿許多。
無意卻又不經意地瞥見自由女神像,當下一種隨緣的心態伴著呆滯的狀態,因為電影「教父」(The Godfather, 1972)中歐洲移民在大西洋上數日的勞困航行後,眾人在甲板上初見她時的肅穆,驅使我坐在砲台公園的長排椅凳上遙望著她許久,她是多少人躍上美國夢土的第一道「海關」啊!
在即將入夜的渡船口,吹拂著四處亂竄的海風,對岸是布魯克林區,電影「上班女郎」(Working Girl, 1988)的梅蘭妮葛瑞芬斯(Melanie Griffith)在渡船上心懷大志地遙望曼哈頓的光亮分明的地景線,也許她每天也是從這裡進入曼哈頓,跟大多數的通勤上班族一樣,自黎明破曉時分就開始自四面八方,透過各種交通工具,行經多處連結島內外的通道,湧進這個世界的中心。
灰灰濛濛的華爾街,稀稀落落的陌生行人和我來來往往於颼颼冷風中,不像電影「華爾街」(Wall Street, 1987)晝日裡白領、粉領上班族神色匆匆地成群穿梭在林立繽紛的高樓間,或許是黑色薄紗將這金融區熱絡的面目給覆蓋起來,少了些爾虞我詐、淡漠現實的既定印象,多了點夜城空蕩冷卻的蕭瑟景象。
漫無目的或說是迷路行走於某個不知名的區域的人行道上,自地面排氣孔蓋燃昇起電影中常見的白色蒸汽,黏膩潮濕、廉價髒亂的不適卻最適合讓我模仿起勞勃狄尼諾(Robert De Niro)在電影「計程車司機」(Taxi Driver, 1976)裡,手插外套口袋邊走路的經典畫面。我從來不期望只去看到紐約令人期待的”正面”,即使走過那些頹敗老舊的中下階級區域,還是充滿令人想去和它廝混的慾念。
多次在擁擠的地鐵車廂,坐在各色人種之間,假想著電視劇「孽子」的龍子就坐在我的斜對面,奔離悲情絕望的台北囹圄,輾轉來到絢麗迷離的紐約叢林,身邊傳來街頭老藝人用手風琴彈奏出錐心刺骨的”Coming Home”。他…抱著頭…痛哭失聲…在急駛列車震耳擾人的噪音之中…
「我在半夜醒來,有點冷、有點陌生,這裡一定離家很遠。四月三日,我從光復南路來到了紐約的運河街。」陳淑樺在1988年「女人心」專輯中”25歲那年“這首歌的前奏,緩緩念出這段口白。直到我來到曼哈頓,才知道原來運河街就在中國城裡,或許我真的離開台灣,中國城似乎比台灣任何地方還有中國味,買了份世界日報,頭條是張國榮自殺的新聞。
在回台灣的華航班機上,無心去擔憂頻頻的大小亂流,我的心大概是留在上機前去採購的H&M賣場,或者是在中央公園裡某個湖畔的小徑,或者是小義大利區裡那個用美食來犒賞自己的小餐廳,或是柳暗花明般撞見薄霧中懾人的喬治華盛頓大橋,或…
或許旅行的機會不多,我還是像個癡人一樣永遠期待下一次的packing。
旅行,美好我的生活;期待,豐富我的旅行。
因為旅行,所以期待;因為期待,所以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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