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野都會心 關於台北都會男子回到宜蘭鄉下，過著一種身在幽靜林野間，卻心懷都會視野的生活，發現自己...反而更貼近『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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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認為，我三年的高中生活是一個「純真年代」，當然，是相較於後來在外地求學或工作的自由輕狂；對照於現今校園或宜蘭當地的變異。翻開宜中五十週年校慶特刊，有我高二那年參加文藝獎得獎的散文以及新詩作品，感覺像是日本電影「情書」中那股淡中帶濃、濃中有淡的少年情懷，再度復燃。

高中畢業十多年以來，我幾乎沒再認真動筆耕耘過；沒再對文字懷抱過遐想，直到最近，覺得時候到了，在自己的園地裡隨意玩耍了幾回，回頭望去，才發現「風格」這玩意兒，還真是擺脫不掉，揮之還來。


【宜中夜城】 1991年夏末秋初

「嘿！一天將要過去，而我仍等在這裡。」

望去片刻前汗水淋漓的球場，暈眩的快感灌注了蓬勃的靈魂；跳動的身軀豐盛了年輕該有的神采，彷彿狂妄與笑顏猶在，轉過身，只見滑落的夕陽餘暉灑落，我知道她正泛映在我們的臉龐，光彩鉛華地恰似年少正值的一群。

是的，高中生涯的繁花種植在綠意盎然的校園中；學生旅程中的堂奧也聳立在巍峨的象牙群塔裡，只是椰樹的姿態漸漸失去撩人的盛情，白鮮的校舍褪去醒目的光亮，方才擾攘的穿廊走道霎時竟成了荒蕪空城，餘存的氣息也順應天色的淺濁而緩和下來；可喜的是，和煦的暖陽帶來寧靜的明月‧‧‧‧

夜，真的來臨了。

見不著遼闊，摸不到遼闊，只有一顆描黑的心與一身倦累的我。宜中的夜，如遠離塵囂後的獨自省思、如狂雨狂風過的無聲無息、如千山萬壑中的自然洗禮，飽受微風催化的軀體需要蟬鳴無意的喚醒，迎面而來所感受到的涼意正好需要一幅莫名的「暖象」來加溫。

繁燈的光亮交錯在圖書館與教學大樓間，藏隱著不知有多少個莘莘學子，只因為一盞燈蘊含著不計其數的理想憧憬。再次踏進熟識如故的圖書館─這棟比我年紀還大的建築，想著半世紀前如真似假的古說、望著玻璃窗外的販賣機、聽著週遭無聲的嘆息、嗅著一股秋日盛產的無奈氣味、思考著無解的題目、無謂的問題、無所知的未來，每個人都是在不讓自己，抑或讓別人失望、還是不讓李鴻章的豐功偉業埋沒、餘式定理絕跡。燈，依然明亮著，璀璨不羈的夕陽禁不住地在腦海頻頻躍現。

然而，新圖書館正在破土新建中，而這座風格殊異獨特的「老殿堂」或許將成為平地一片、或許順應歲月的流逝與侵蝕而功成身退、或許這是邁入另一個世代的先兆。多少個日暮晨昏、冷風斜雨的日子，來來去去、進進出出於此，在這裡孕育知識、演繹真理，享受書林的幽静、浸裕書海的愜意，它永遠不孤單、永遠有人跨入它的門檻，宛若來自四面八方的教徒，在這聖堂裡盤坐膜拜。

邁出圖書館後四望，今日校園的景緻是幾經時空變遷後所呈現出來的，說不定低矮的木舍是層層泥樓的前身、說不定寬敞的球場是油油稻田的蛻變，也說不定成排的校樹被筆直的走道所取代、也說不定鬱蔥的青草地繼承了原有的荷花池。靜心地望著這片和白天截然相異的土地，其實不必感嘆物換星移，還是滄海桑田，我早就與月娘互通款曲、同星兒竊竊私語，癱醉在夜的柔情魔力下‧‧‧‧

嗯！該向鄰近的”老朋友們”說聲：「明天見。」嘶吼聲在球場上早已消匿，跑道上汗水早已風乾，游移的心卻不知該向何方歸零，椰樹暗諷，路燈無語。真希望身邊伴隨一把空心吉他，緩緩撥弦，讓自然原始的思緒湧上心頭，任憑空蕩蕩的回音旋繞在孑然的一身，不自覺地輕輕念唱起某首早就不再流行的歌：

…
我不愛悽冷寒冬
它常帶來多少淒清寂寞
卻愛著詩般的秋
儘管它伴隨著淡淡輕愁
你是否願意為我撒下一襲輕紗
網住這一季秋

哦！夜城裡冥冥空氣中泛著已是盪漾在我心底的澄静‧‧‧‧

(完)



【醜奴兒】 宋 辛棄疾
少年不愁滋味
愛上層樓 愛上層樓
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
欲說還休 欲說還休
却道天涼好個秋

我不認為那時候的我是「強說愁」，也不認為「而今識破愁滋味」，卻絲毫可以感受到慷慨激昂、縱橫馬駎的辛棄疾，在事過境遷後所流露出的坦然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