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圓頂山坡,又傳來琴聲。
柔美的。
讓月光也情不自禁在屋瓦上輕輕起舞,瀉下一片銀河。
風,明明是划過了,卻不敢驚動一草一木,害怕它們的婆姿聲破壞了這天造般的旋律。
夏季的蟲子們也都屏息聆聽,不發一語。
世界好似沈睡,沈睡在迷濛中。
因為那琴聲,能輕易帶人進入夢鄉。
誰在彈琴?
面對著庭院的長廊上,端坐著一名男子。
他的外表,看似只有二十幾歲。
高大的身材、烏髮、眼神深邃、鼻樑挺直,長得可謂瀟灑俊俏。
然而,臉上沒有笑容。
有著來自黑暗狂邪的氣息。
狂人琴在彈琴。
精湛的琴技,豐富的想像,令他的琴聲總能呈現各種各樣的畫面和感覺。
即使不是溫柔的人,卻也能彈出無比溫柔的琴聲。
因為他是狂人琴。
隨心所欲。
“踏、踏、踏。"
長廊末端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帶著一種不安。
衝破了原本的安寧。
狂人琴顯然對於腳步聲的出現感到不滿,草草地結束了曲子。
一時間,大地甦醒。
夏蟲鳴叫。
風搖動起花草,發出“沙沙"之響。
“主子。"
有四人停步於狂人琴不遠處。
黑暗中露出黯然的眼神。
“銀刃他們回來了。"站在最接近狂人琴位置的男子如此禀報。
狂人琴沒說任何話,甚至什麼動作也沒有。
只是文風不動地望著庭院。
“主子!求求您再給一次機會吧!"
其中一名男子跪地呼喊。
在他身後的另兩名男子也跟著跪下。
只有那名向狂人琴禀報的男子依舊站立。
“主子!!"
“求求您再給一次機會吧!!"
狂人琴氣定神閒。
他緩慢而冷淡地吐了一句:“銀刃,你應該曉得,求饒是沒有用的。"
“主子……"
首先跪下的男子額頭緊貼著地板,全身顫抖。
他的烏髮散亂,應是左臂的地方卻空空蕩蕩,只留下沾滿污血的殘破袖子。
此外,還有多處傷痕。
“你現在就像缺了口的刀────廢物一個。"
“……"
“已經沒有辦法成為我的武器了。"狂人琴冷酷地判決。
“主子!!"
銀刃抬起頭來,臉上充滿絕望。
像是一株小草,在任人踐踏時無力反抗,只能睜著悔恨的雙眼。
然而這雙悔恨的眼,毫不起任何作用。
“你自己曉得該怎麼做吧?"
“我……"
狂人琴瞥了銀刃一眼。
像在看一個不值得留戀的東西。
或者,更糟。
銀刃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我知道了。"生硬地回應。
抖動著身軀,緩慢地站了起來。
其他三人只能目送銀刃蹣跚地離去,誰也不敢說甚麼。
這一刻前的生命還充滿著炫麗,這一刻後的生命卻就此枯竭。
命運如果難以預測,那狂人琴的心,更難以捉摸。
“主子……"
仍跪在地上的二名男子,顫抖呻吟。
他們身上也都傷痕累累,所幸四肢完好。
“真是走運。"狂人琴嗤之以鼻。
“……"
“下去。"
“是。"
不知是跪得腳軟還是嚇得腳軟,二人幾乎是爬著離開。
如此一來,就剩下那名一直站立的男子與狂人琴獨處。
他黑邃的眼睛看著狂人琴,臉上沒有太多的神情。
晃如一樽石像。
“到底是甚麼時候收了這些廢物……"
狂人琴說著,顯得十分嫌惡。
對於武器,他向來嚴格挑選、嚴厲要求,絕不馬虎。
當然,在發現自己所收藏的武器竟是劣品時,心情是如何地壞透,倒是不難理解的。
“目前只有塵林你對得上我的心。"
狂人琴難得寬心道。
不過男子的面容仍是毫無變化。
他成為狂人琴的武器已多年,其能力一直無人超越,可謂狂人琴的心頭愛。
“主子,陰柔她們不會令您失望的。"不知是為了要討好狂人琴或是真的覺得如此,塵林沉穩道。
“是嗎?"
“今早她們就已迫不及待出發……"
“早點去送死麼?"
“……"完全搭不上話來。
狂人琴更換了坐姿,不以為意。
他輕輕地將十指重新放到琴弦上。
“看來,正是時候收集新的武器。你說是吧?"
但他這句話並非對塵林所說。
而是庭院裡,那不知何時出現的身影。
“仁雅。"
琴聲再次揚起。
這回,帶著濕冷的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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