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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樂章第二小節

《疑慮》

或者回想任何一段感情的初始和既往的一切，我們可以發現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幾乎所有的情感都是起源於一個或數個偶然，然而在這些偶然之後，它的維繫就不再是偶然所能達成。

因此所有的關係在剛開始的時候都是輕鬆的，輕如鴻毛的，一吹即散的；而當感情被投入之後，那樣的輕鬆便不在了。

我們可以發現，關係起始的輕鬆，是由於在那個當時，你是身在此方而非他方的，你滿足於現時所擁有的一切，因此投入的享用著；而當你恐懼你可能會失去已擁有的時候，你便開始討厭偶然了，你害怕著將要來到的一切會改變什麼，但也害怕如果這一切不會改變。

於是在這個時候，你怕變，也怕不變。

他現在的狀態是相當特別的，正處於前一個工作和新的工作的交界，因此他現在每天總有用不完的時間，可以陪我廝混。他曾提到有一個外地的公司正在找他interview，如果他接受了那個工作，就表示我們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的相處；又或者他並不在外地工作，可是一個很忙碌的工作，那又將如何？

我們現在的關係是曖昧的，我彷彿是一個沒有簽租約的房客，住著一棟不屬於自己的房子。房東因為某種原因並不想簽約，或者他並不想出租這間房子，又或者他是在等待一個可以支付更高租金的房客。因此那樣無承諾的承諾，只承諾一件事情：「你可以住到我不想租為止。」

住在這樣的房子裡的房客是很難想到未來的，因為他的未來可能只到今天為止。可能在明天中午房東打了一個電話來，說他不想出租了，那房客就得收拾行李準備走路。

住在這樣的房子裡朝不保夕，為了避免搬家麻煩，連花瓶都不敢買。雖然這間房子住起來很舒服，但是畢竟不是自己的。

我有點想問他關於我們的關係，可是又不知道這樣的問題該怎麼問。

小蘇曾經告訴我，如果關係是由男生提出來的，表示這是他的衷心期望，不然可能只是半推半就。就好比雖然你根本不喜歡吃奶油蛋糕，但是因為不好意思拒絕人家的好意，便接了下來，但吃的時候忍著滿肚子的噁心，還想著等會是不是要到廁所去把它吐乾淨。

我可不希望被他吐出來，那比一個沒有租約的租賃還糟糕。

幾經思索之後，我在我們第十次約會的時候問了他一個很笨的問題。

「我是你的女朋友麼？」我問。

「我不知道，那要看我是不是你的男朋友。（這是什麼答案？）」他回答。

我問：「那你是不是我的男朋友？」

他說：「那要看你是不是認為我是你的男朋友。」（這是答案嗎？）

「我呀。」我說。

「那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他說。

聽到這樣的答案，我高興了五秒鐘，至少他像小蘇所說的，「你是我的女朋友」這句話是打他嘴裡說出來的；可五秒鐘之後我又隱隱覺得不對勁，這句話好像是自己用不太光明的手段逼出來的。於是那樣的興高采烈又消失無蹤。

我想問小蘇，這樣算不算是他自己說的。

在這樣的「承諾」之後，我們的關係似乎有了半公分的進步，我的房子從沒有租約，變成「若甲方欲收回承租之房屋，需至少於一個月前通知乙方」。

我以為「女朋友」這三個字可以讓我有三個月的安眠，沒想到它的效力只有五秒鐘。

當然他也是太狡猾了，用另一個問題來回答我的問題，然後讓我自動投誠。

我狐疑的看著他，想著他這個答案的寓意；他並沒有太多的表情。

這個人，在成為我的男朋友之後，並沒有給我適當的親吻，或是一個熱烈的擁抱，仍然是那個一式一樣的表情，彷彿這一切都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