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神樂。害妳這麼痛苦,讓妳這麼悲傷。不過這樣就結束了,用妳的手送我一程,然後迎接嶄新的未來吧。可惜不能保護你到最後,對不起。再見了,我的妹妹,神樂。
看著眼前的少女,黃泉還有好多話想對她說,還想繼續保護她。可是現在自己已經失去碰觸她的資格了,至少再最後一次為她消滅災厄。即使那是....
黃泉閉上眼睛,準備迎接永遠的休息。
「.....抱歉,你的願望永遠無法實現了。」蘭姆對出現在眼前的少女說。身上的斗蓬解體後又重新聚集成一根六角柱的長棍。
黃泉猛然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拿著漆黑長棍的青年與四周完全不同的景色。「這裡是....那個世界嗎?」黃泉把手放到胸口上,那裡應該已經被神樂刺穿,但是手上傳來的觸感卻告訴她,自己的心臟仍然平穩的跳動著。
「理解力有點低呢,衝擊太大了嗎?我來讓妳了解吧。」蘭姆向黃泉體內的那東西放出魔力。黃泉的額頭裂開來,接收呼喚的殺生石露出體外。「好濃厚的魔力,在體內埋著這種東西,正常手段是殺不死的吧。」蘭姆讚嘆般的說著,每一句話都在挑釁著黃泉的神經。
「你到底是誰!」黃泉拔出獅子王,一劍揮向蘭姆的脖子,被蘭姆用手上的長棍擋住。
「你到底想問話還是想殺我?」
不理會蘭姆,黃泉繞到他身後,對準脖子又是一劍。但是針對死角攻擊的一劍,蘭姆連頭也沒回就擋住了。
「被力量操縱的人,讓我來鑑定一下吧。沒辦法挽回就由我來送你上路。」手上的棍子撥開獅子王,俐落的突刺擊中黃泉的喉嚨。
呼吸瞬間停止,腦袋彷彿湧入許多鮮血,黃泉一陣頭暈目眩,趴在地上努力的想要吸入空氣,卻只能不斷發出破掉風箱般的沙啞嘶聲。
「很痛苦吧,這可是活著的証明,好好珍惜阿。」蘭姆沒有追擊短時間內動彈不得的黃泉,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她。
「亂紅蓮!」黃泉怒吼著叫出靈獸,身邊出現了一隻奇怪的生物。接近一台小型卡車的大小,有著獅子的身體,尾巴是無數條的蛇,臉上有六對眼睛以及一張大到足以吞進一個人的血盆大口。
「鵺.....不祥的兇獸,似乎挺忠心的嘛。」蘭姆用不滿的口氣對鵺說:「可是臉也太扁了吧,根本就是猴子的臉嘛。」
「亂紅蓮,咆嘯波!」亂紅蓮的嘴裡射出了衝擊波,卻在蘭姆面前被無形的障壁擋住。
「這種初級的法術,」蘭姆伸出空著的手,射出了跟亂紅蓮一樣大的衝擊波。黃泉跟亂紅蓮立刻朝兩邊跳開,卻又被某種從上方落下的東西擊中,一人一獸同時像被踩住的老鼠一樣貼在地上,「只能夠用來牽制。」
「嗚.....呃阿阿阿阿阿。」被壓住的黃泉試著甩開身上壓住自己的某種東西,可是不管她再怎麼使力,那東西連一絲動搖都沒有。
『妳贏不了那傢伙嗎?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吧。』黃泉體內響起了殺生石的聲音,『那孩子已經不在這裡了,妳也不需要繼續隱藏自己。』
「.......」黃泉停止了掙扎。
亂紅蓮從原地消失,又出現在黃泉身邊,幫黃泉暫時承受了那股看不見的力量,然後黃泉趁著這短暫的瞬間,逃離了原本的地區。再度站起的黃泉額頭上多了一顆血紅色的石頭,表情也平穩了許多,不再像剛剛那樣淩厲躁進。
「......被力量玩弄之人,」看著眼前自信的笑著,氣氛跟剛剛完全不同的黃泉,蘭姆自言自語般地說:「力量是妳的枷鎖,妳的牢籠。妳所持有之物超出了妳所背負之器,妳所追求之事屏蔽了妳所擁抱之絆。妳的憤怒與悲傷互相交戰,快樂與痛苦互相廝殺。矛盾之人,妳的矛是否向著敵人?妳的盾是否守護著妳所愛?重新思考吧。」話聲落下,蘭姆的背後展開了巨大的三對翅膀。
黃泉感到周圍出現了不可思議的濃厚靈力,而且正編織出奇怪的術式向著自己而來。殺生石本能的感受到危險,全力驅動黃泉的身體想要逃走,卻發現自己的力量不知何時已經被周圍的靈力封印住了。
「贈與妳再次擁抱的機會,以背負星夜的小小女神之名。」開玩笑般的口吻,周圍的靈力已經完成了術式,進入了黃泉的額頭中。
殺生石被埋進體內,黃泉再次站在蘭姆面前。「什麼...?」
「針對特定力量的封印術,第一次使用還挺順利的嘛。」滿意的看著眼前的成果,蘭姆高興的說。背上的六翼也跟著收進身體裡。
看著輕鬆的笑著的蘭姆,黃泉察覺眼前這個青年深不可測。只能夠以土宮家的祕術封印的殺生石,他輕描淡寫的就做到了。還有剛剛展現的對術法的熟練度以及使用那根黑棍子的體術,都告訴她眼前這個人不是自己可以對付的。
「穩定下來了嗎?看樣子那東西果然能夠影響人的心神。」看著呆站在原地的黃泉,蘭姆說著。「那麼冷靜地聽我說吧,妳再也見不到神樂了。」
......神樂?
腦裡響起那孩子的聲音,想起那孩子的笑臉。黃泉微笑起來。
但是這個人竟然說自己再也見不到她?那是不行的,不管發生什麼事,一定要去找她,要為了自己做的事向她道歉,要在她悲傷難過的時候陪在她身邊。這件事情誰都無法阻止,不管擋自己面前的是什麼東西!
「讓開!」
沒發現自己的話讓黃泉發生了奇怪的變化的蘭姆反射的問:「讓開的話妳要去哪裡?」
這句話得到的回答是獅子王閃出的銀芒。
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攻擊,蘭姆差點就被砍到,只能狼狽的避開。「還不懂嗎?妳已經沒辦法回去了!」
「我一定要見到那孩子!」沒有停頓的攻擊,每一下都使盡全力的揮砍著,卻每一下都被黑棍擋在半空中。
即使承受著這麼淩厲的攻擊,取回態勢的蘭姆從第二擊之後就沒有狼狽的樣子了。但他的表情卻凝重起來。「唉....你們為什麼可以這麼愚蠢率直的追逐著看不見一點光芒的希望呢?」
又擋住一擊,蘭姆黏住黃泉的劍,黑棍拉著獅子王繞了一個圈,隨即獅子王就有如跳起的貓一般飛離黃泉的手中。
「接下來妳必須要用其他方式來贖罪。」黑棍第二次擊中黃泉,這次準確的打在心窩上。擊中目標後黑棍旋轉了半圈,第三次的攻擊落在黃泉頭上。
手中的棍子重組成披風披在肩上,蘭姆靜靜的看著躺在地上動也不動的黃泉好一陣子,才把她扛上肩膀,收起掉落在地上的獅子王,蘭姆朝著森林裡的火光走去。
這裡是.....哪裡?
「修奇,please take care of girls.」這是那個男人的聲音,好像在說什麼...
想起自己昏倒前的記憶。這個男人是最大的阻礙!
黃泉從地上跳起,獅子王不在手邊,她直接用手刀斬像蘭姆的脖子,原本以為會被閃過或擋住,想不到蘭姆竟然不閃不避的吃了這一下,卻紋風不動穩穩地坐著。雖然對蘭姆的反應有點吃驚,不過本來就對這一擊不抱希望,黃泉眼角瞥見獅子王擺在一個少年的腳邊,她衝過去撿起獅子王,然後朝眼前的少年揮出。
眼看少年就要身首異處,黃泉卻收回了獅子王,這時少年才往前撲倒,明顯反應跟不上她。確認了眼前的少年對自己沒有威脅,黃泉拉開了與他們的距離,眼睛盯著最危險的傢伙。
但是蘭姆卻完全沒有把她放在眼裡的樣子跟少年對談著,這時黃泉才突然省悟他們說的是英文。簡短的交談結束後,蘭姆對著她說:「放棄吧,憑妳是回不去的。」
「我絕對要回去!!」黃泉怒吼一聲,衝向蘭姆。但是她也很清楚,憑自己是沒辦法擊敗眼前這個看起來普通不過的青年。
我需要,更強的力量。
『那就收下吧。』應該已經被封印的聲音在體內響起。
一連串的攻防都被蘭姆識破,黃泉在空中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束縛住動彈不得。蘭姆伸直了手,無奈的說:「這麼快就打開封印引出力量,就這麼想殺了我嗎。但是即使殺得了我,也無法讓妳跨越世界之間的屏障。」看著黃泉堅定的表情,蘭姆嘆了一口氣。「算了,說什麼都沒用。妳再休息一下吧。」
隨著蘭姆手一揮,黃泉感到自己突然加速,然後重重的撞在一旁的樹幹上。
這是第幾次了?最近幾次掙開眼睛總是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看著眼前現代化的天花板黃泉心中想著,隨即想起了這幾次醒來都會在附近的那個人物。她猛然坐起,身上的被單滑落下來。
看著身上純白色的被單與圍掛在旁邊的白色布簾,與黃泉的記憶中的某個地方一模一樣。
醫院?看向旁邊,與自己這邊相同樣式的床上躺著一個茶髮少女,閉著雙眼呼吸平穩地熟睡著。
「早阿。雖然現在是下午。」一個年輕人走進房間,說著無聊的笑話,笑著對她打招呼。
黃泉下意識的打算攻擊眼前的人,隨即發現這個年輕人全身都是破綻,明顯不是練武之人。
「那孩子只是太累了。」他似乎有看見黃泉轉頭看著隔壁床的女孩說著,「妳身上有幾處瘀傷,也許會有些不好行動,平常要小心點。」
跟目前為止的情況差別太大,黃泉只能呆呆地坐著聽年輕人的說話。腦袋裡一片空白。
年輕人看著她,突然說:「我是約翰●卡布雷。妳叫什麼名字?」
突兀的自我介紹,黃泉反射性地回答道:「我是諫山黃泉,請多多指教。」
「諫山小姐是吧。我可以理解我們的床的品質的確會讓人留連其上不捨得離開,不過等等就有人要送進這個床位了,可以請妳趕快收拾嗎?」卡布雷用緩慢而有些譴責的語氣說。
「阿,好的,對不起。」黃泉慌張的從跳下床,這時才想起手邊少了一個東西。
「妳的東西都在對面的櫃子裡,收拾好了以後請到櫃檯找我。」卡布雷丟下這一句話就離開了房間。
在床的對面有一個立櫃,黃泉打開門,獅子王靜靜的擺在櫃中。她提起劍,走出房門後跟著卡布雷右轉。
「喔,嗨。」蘭姆從隔壁房間走出來,對她舉起一隻手打招呼。
「你!」黃泉右手抓住獅子王的劍柄,蘭姆立刻朝她跨出一步,手按在劍柄上。
「妳想在醫院拔刀嗎?」
「那又如何?這個世界的一切最好全部毀滅。」
「妳現在真的還這麼想嗎?」
「........」黃泉放下右手。
「呼,如果妳再不聽真的就要打斷手腳丟進山裡了。」蘭姆鬆了一口氣地說。
「我要回去!」
「又是這個。」蘭姆傷腦筋地把手放到額頭上,「愛莫能助。」
「這裡是哪裡?你告訴我日本在哪裡,我可以自己回去。」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告訴妳,可是這個世界裡根本沒有日本。」
「那是什麼意思?」
「妳跟我來。」不給黃泉回答的機會,蘭姆轉身快步離去。
看著快步離去的蘭姆,黃泉猶豫了一下還是追了上去。
一走出醫院,黃泉就因為驚訝而站在原地。眼前的街道以醫院為分界,右邊是再普通不過得住宅區,左邊卻是有如棋盤一般整齊排列的石砌小屋。走在下方的人更是形形色色。所謂形形色色不只是本國人跟外國人的差別,那已經是人類與其他生物的差別了。
「這....這怎麼可能....這是cosplay吧!」看著眼前各式各樣的「人」走來走去,黃泉顫抖著說。
「嗯,還可以說出cosplay,看來精神已經穩定許多了。」蘭姆一邊說著讓黃泉想要砍他一刀的話,一邊眺望著人群,「仔細看,這是cosplay做得到的程度嗎?」
其實不用蘭姆說黃泉也看得出來。抓著血淋淋生肉大快朵頤的傢伙,雖然是人的身體,肩膀上卻頂著毛茸茸的狼首;一邊同時操縱著六個鍋子的老伯,特別粗壯的雙肩連接著八隻手臂;還有一個雙頰長著腮的小孩,每一分鐘就得把頭塞進他提著的水桶裡一次。如果說這些都是cosplay的話,那也太真實生動了吧。
「嗯?今天是親月日呀。」蘭姆突然看著太陽的反方向說道。
被蘭姆的話吸引,同時也是為了讓視線逃離眼前這個荒唐的景象,黃泉也跟著轉過頭,然後她的常識在此受到了致命的一擊。
從地平線漸漸升起了三個月亮。三個月亮排成一個三角形,帶頭的是個頭較大的藍色月亮,緊跟其後的則是兩個與她原本世界相同的佼潔白月。藍月如同帶著小雞的母雞一般率先走在前方,而兩個白月也像幼獸一樣不快不慢的緊跟其後。
「藍色的那個是羅摩。白色的那兩個現在還認不出來,等他們走到天空正中央時才可以從上面的陰影分辨。像被咬一口的蘋果的是伊都娜,像一朵花的是伊萊琳。」
蘭姆的介紹,黃泉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她只是呆呆的看著三個月亮出神,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看著那三個月亮,還是只是望著那個方向發呆。
三個月亮.....真的再也見不到那孩子了....傷了她這麼深,卻連道歉的機會都沒有了....神樂....對不起....神樂,對不起......對不起.......
臉頰感到某個東西滑落,炙熱滾燙。它沿著黃泉的臉頰進行了短暫的旅行,漸漸變得冰冷,消失在虛空之中。
看著少女無聲的留著透明的眼淚,蘭姆靜靜的站在她身邊,努力壓抑著向少女伸出手的衝動。
「平靜點了嗎?」蘭姆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連三個月亮都已經躲進地平線裡。黃泉仍舊維持原本的姿勢盯著漆黑的天空。
「不要管我。」黃泉看著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的夜空,小聲的說道。
「那可不行,我對你們這些人有責任在。」
「我覺得....好累。在這個地方,什麼都無所謂了...我是...我親手葬送許多生命...同伴的生命。還傷了那孩子...現在卻...」
黃泉轉過身,空洞的雙眼對著蘭姆,卻看著其他世界。「那就殺了我。」
「不行。」
「你不殺了我,我還會再殺死很多人。」黃泉拔出獅子王,刀鞘隨手丟在地上。
「妳已經不受殺生石控制了。」
黃泉沒有回答,身體向前彈出,獅子王停在蘭姆脖子旁邊。
「妳還是握著刀。」脖子彷彿感覺得到名刀散發出的寒氣,蘭姆還是一點都不在意的說:「還是緊抓著和家族的羈絆不是嗎?」
黃泉的雙手無力地垂下,一邊搖晃著她那頭黑色長髮一邊慢慢的後退。
「妳並非失去一切。妳的過去也並非一筆勾銷。」蘭姆直挺挺的站著,用苦澀的語氣繼續說:「妳在原本的世界犯下的錯,要在這個世界繼續償還。用那把傷害同伴、傷害自己的刀,保護妳在這個世界所建立的新的羈絆吧。」
夜空之下,少女把深沉的思念化為哭喊。讓聞者也為之悲傷的哭喊傳到漆黑的天空中,消失在無盡的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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