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秀!」
看著饕餮匕再度被杜惜惜刺進霍占城胸口的白骨,擋不住自身陰氣流洩的霍雁書不自覺大叫一聲!他知道再度封印霍占城必須付出什麼代價,林瀾秀的魂飛魄散!
這一失去,便是永遠!
椎心的痛楚重新回到身上,霍占城一陣慘叫!他的陰氣流瀉,比霍雁書還要厲害,整個陵園布滿了他百年積蓄的陰氣,不見天日!
既然瀾秀因此魂飛魄散,霍占城怎麼可以被封印,只是封印?
霍雁書此刻腦子裡,只有這樣一個念頭,瀾秀魂飛魄散,霍占城也必須同等痛苦!
雖然經過方才的對戰,霍雁書的魂體已然虛弱,但巨大的悲憤化成一股力量,促使他朝霍占城的魂體猛然撞去!
霍占城的魂體反應不及,慘叫都來不及,煙消雲散!
棺木中,插在霍占城屍身上的饕餮匕,倒了下去!
衝撞霍占城後的霍雁書,形體幾乎透明,但他沒有停止,而是繼續附上了倒在一旁的,杜惜惜的身!
二度封印霍占城,林瀾秀只是一抹魂,她的靈力不足,而杜惜惜就是她,饕餮匕會吸收杜惜惜的魂力,由杜惜惜來替補!
所以,杜惜惜的魂魄也會有危險!
滅了霍占城後,霍雁書衝進杜惜惜的身體,希望以最後的力氣為她固魂!
林邑望著眼前的變故,好長時間反應不過來。直到林瀾秀、霍占城、霍雁書的消失,陽光重新來到了霍氏陵園。
一只開了的棺木,杜惜惜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惜惜!」
直到溫暖的陽光照在林邑臉上,他才反應過來,奔向杜惜惜!
陷入昏迷的杜惜惜,沒有反應。
林邑著急地抱起杜惜惜,開著車,朝醫院急趕!
到醫院時,杜惜惜已是休克的狀態,醫生緊急為她做了全身檢查,發現她身體內外各臟器的功能都很虛弱,彷彿隨時可能停止,原因卻是不明。
「她的心跳幾乎停止,就算施以ACLS仍然沒有恢復,可也沒有停止,後續只能住院密集觀察。」
醫師對急紅了臉的林邑道。
林邑看到心電圖上,杜惜惜的心跳一分鐘只剩十來下,擔心得快瘋了。
「那會不會再繼續下去……就直接停止了?」
杜惜惜的病因是靈異,沒有病原和病灶,醫生也無法提出真正有效的治療方法。
「有這個可能。目前就是盡人事,然後,再看患者的體質和求生意志。」
連醫生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林邑只能在床邊陪著杜惜惜,盯著心電圖,把心電圖都要盯出個大洞來。
不幸中的大幸是,杜惜惜的心跳雖然很慢,但一直沒有停止。
只是,也一直沒有醒來。
為了陪護杜惜惜,林邑幾乎沒有去上班。知道杜惜惜情況不好,公司裡有事,李恆和俞景明便替林邑扛了。
安媚也來過幾次,但林邑已經沒有心力應付她。
看杜惜惜的樣子,可能凶多吉少了,安媚也不急,每次來,只是給林邑帶來需要用的生活物品或者自己準備的餐點,懂事大度地安慰他,刷刷存在感。
等杜惜惜過世,能夠站在林邑身邊的女人,依舊只有她。
杜惜惜在病床上躺了將近一個月。
這一個月以來,她失去對外界的感官,卻不斷地做著夢。
夢裡,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穿上一件華麗無比,金絲繡成的鳳凰喜袍,戴上鑲著東珠的霞冠,坐上轎子,準備出嫁。
她知道她的未來夫婿長得什麼模樣。他的照片頻繁出現在商會刊物上,他玉樹臨風,長得很好看,對於他的外表,她是滿意的,就是不知道他的性格如何。
洞房花燭夜時,當他揭開她的蓋頭,發現他比她在照片裡看到的要更俊美,而她也在他的眼眸中,看見一閃而過的驚艷。
好的開始,門當戶對,他們的感情很好。他是一個大家族的族長,地位崇高,家族商業發跡,他帶著她,手把手教她生意上的一切,她很聰明,學得快,性格又果決,很快就成為他家中的賢內助,生意場上的好幫手。甚至有時她還能代夫出征,讓他偷得幾日閒,在家裡讀書品畫,做些自己喜歡的事。
家族中的長輩大多三妻四妾,難為他這個族長卻喜歡簡單,他曾在月下牽著她的手,誠摯地對她說,此生有她足矣。
後來她懷了孕,沒法再隨他東奔西跑做生意,他讓她在家安心養胎,卻沒想到在某次平常不過的海上行程後,回來的卻是他的屍身。
也許是上天妒忌他們郎才女貌,感情太好,才讓情深不壽。
他一起出行的堂弟表現出悲傷的神情,並以堂嫂有孕在身,怕衝撞為由,一力承攬了治喪事宜。
雖然悲痛,但她明白丈夫的死肯定不單純,和堂弟虛與委蛇之際,她動用自己的嫁妝,請人詳細調查丈夫的死因。
最終發現,是繼任家主的堂弟,在船上藥死了丈夫。
她決定為丈夫報仇。但不是馬上。她還得保護肚子裡的,他唯一留在世上的血脈。
她知道奸人肯定不會放過這個孩子。她請娘家母親寫信給堂弟,表達了女婿剛死,對女兒心情的擔憂,想把女兒迎回娘家,照顧一陣子。
堂弟答應了,他巴不得堂嫂永遠不要回來。
帶著遺腹子,她得以安全回到林家,為了保護孩子,她一直待在林家沒有回去。而為了回饋娘家,她將從丈夫身上學到的一身本事和人脈,用在娘家生意上,將娘家生意發揚光大。
娘家兄弟和嫂子們,再也不敢拿看寄生蟲的眼光看她。
只是丈夫到底回不來了。她有生之年多方調查,竟不知丈夫埋骨何處。
害死丈夫,讓丈夫無法得到子孫的祭祀,在她的心目中,堂弟就該被挫骨揚灰。
她遍尋高人找到饕餮匕,用自己的血還和它做連結,在她安排好一切後事之後,掘了堂弟的墳,將饕餮匕刺入他屍體胸口,封印他的魂魄,讓他永不得超生。
封印不久,她也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半生顛沛不安,終於得到一絲寬慰。
杜惜惜知道,那是她的前世,林瀾秀的記憶。
接著,她又看到了一座孤墳。上頭隨便插了一塊石頭就當是碑了,碑上沒有字,卻長滿了苔蘚。
墳包則是長滿雜草,一片荒蕪。
有個人,穿著一件白色襯衫,黑色長褲,身形頎長,背對著她,站在墳前。
「霍大佬!」
杜惜惜認得那背影,是霍雁書。
霍雁書轉過身來,對著杜惜惜,微笑道。
「惜惜,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杜惜惜下意識看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沒有,我很好。為什麼這麼問?」
「那就好。」
霍雁書頓了一下。
「我要走了。」
「走?走去哪裡?」
「我本就不該留在人間。因為妳的召喚,我才回到人間重遊一遍。」
「你……要去投胎了嗎?」
杜惜惜霎時紅了眼眶。她知道霍雁書已經解決了他的執念,既然他
因為執念而留下來,那接下來是不是就該投胎了?
霍雁書搖搖頭,沒有回答。
原本解決了身上的執念,他便應該投胎去了。可饕餮匕傷了杜惜惜的靈魂,霍雁書用身上最後的陰氣助她固魂,他已經無法再投胎了。
他會像一抹灰塵,風一吹,再也沒有痕跡。
這是他的選擇。他不要杜惜惜自責。
「不可以……不走嗎?」
杜惜惜眼看著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聚或散,都是人世間的常態,惜惜,對我來說,妳如果能過得好,那才是更有意義的事。」
霍雁書伸出冰冷的手,替她擦去落在臉頰上的淚。
「我留了禮物給妳,在茶几上。」
「因為妳,我好像多活了一輩子,時間雖然不長,我卻很開心。」
杜惜惜的眼淚越擦越多。她忍不住伸手,緊緊抱住霍雁書冰冷的身軀。
卻沒有紮實的觸感。
霍雁書消失了。卻有一陣風,從她臂彎流瀉而出,裹住了她周身。
這是霍雁書的回應。
杜惜惜醒來後,林邑正鬍子拉雜地,坐在一旁打盹。
她翻了個身,動靜驚起了林邑。看到杜惜惜醒來,林邑原本黯淡混濁的眼,終於有了光彩。
「惜惜,惜惜妳終於醒來了!」
林邑也忘了病人醒來應該先叫醫生,他忘情地摟住杜惜惜。
「醒來……醒來就好了……惜惜,我們以後好好的…….」
「我想回家。」
杜惜惜沒有回應林邑的話。
「好,我先請醫生來評估,如果可以,我再幫妳辦出院,帶妳回家。」
來檢查的醫生感到不可思議,醒來後,杜惜惜的身體各項指標,竟然和一般健康的人沒有兩樣,彷彿那昏迷的一個月只是一場夢。
林邑跑進跑出,替杜惜惜辦出院。
回到家後,一個月沒有回來,家裡早就積了一層厚厚的塵埃。林邑在路上買了一些食材,怕杜惜惜醒來後肚子餓,一回來就栽進廚房去了。
霍雁書的電腦還在茶几上,搖一搖滑鼠,就從休眠中醒來。
電腦中有幾個視窗,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某證券的首頁。杜惜惜點進去看,這才發現霍雁書所有的股票,都是用她的名義買的。
連他的保時捷也是。晶片鑰匙放在茶几上。
而筆電下面壓著一疊紙,是摩爾髮型事業的股份讓渡書。
光是這三樣,市值就達兩千萬。
霍雁書是個商人。他說希望她過得好,指的自然是有很多花不完的錢。
他知道他會走,早就為她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回想起霍雁書坐在筆電前,專注操盤的側影,杜惜惜眼淚又來了。
電腦裡還有另一個視窗。
杜惜惜點了進去,那是一份地圖。
那地圖看上去,是T市郊的海崖山地形圖。上頭有個地點,畫了個紅色X。
旁邊備註了幾個字。茄苳樹下。
林邑煮了兩碗海鮮麵,端了過來,要和杜惜惜一起吃。
杜惜惜想起那天晚上,她和霍雁書一起靈魂出竅,在林邑他家看到的情景。
當晚林邑煮的,好像也是海鮮麵。還沒吃完,他和安媚就吻在了一起。
「謝謝。」
杜惜惜接過湯碗,靜靜吃了起來,他的確餓了。
「說什麼謝謝,這麼見外,煮麵給女朋友吃不是應該的嗎?」
林邑笑著,摸了摸杜惜惜的頭。
「林邑,我們分手了。」
杜惜惜平靜地吃著麵道。
「感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俞林的股份,我半價折給你。」
「妳在開玩笑嗎?我們為什麼要分手?」
林邑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因為,我不愛你了。我對你的感情,已經被你對安家和安媚的照顧磨完了。」
杜惜惜說得很誠實。
「惜惜,我已經跟安媚說清楚了,她的工作已經穩定下來,我知道妳介意,我不會再照顧她了,我們就跟以前一樣不好嗎?」
林邑急忙解釋。
「不好。如果你早半年這樣做,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但現在,我已經不愛你了。」
杜惜惜慢慢地吃麵。
「吃完,你就走吧。」
「妳不愛我了?不然妳愛誰?霍雁書嗎?他都投胎去了!」
林邑忙抓住杜惜惜的左腕。
「不然,妳不是說我長得很像他?那妳更要跟我在一起了,我不介意!」
杜惜惜看著林邑的手,緩緩將自己的手抽出。
「林邑,我不想跟任何人在一起,只想好好休息。」
「妳一定是因為發生太多事了,所以覺得累。沒關係,妳好好休息,等妳休息好了,我再來看妳。」
林邑不鬆口,杜惜惜沒理他,吃完麵後,捧著筆電,又躲進房間休息去了。
又過幾天,杜惜惜覺得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換上一身裝備,將地圖列印出來,帶著背包,去爬海崖山。
地圖上的路並不是常規登山步道,而在山的更深處,沒有開路的地方。杜惜惜拿著鐮刀一邊開路,一邊爬,走了四五個小時,杜惜惜累得半死,這才看到一棵高大的茄冬樹。
就是打紅色X的地方。
霍雁書不是在整她吧?走登山步道也就算了,讓她來這種大山深處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幹什麼?扮海盜嗎?
杜惜惜拿出鏟子,開始挖茄冬樹下。又挖了兩三個小時,樹下泥土翻了幾翻,突然地上,發出了一聲鏗然。
杜惜惜撥開土,發現是個鐵製蓋子。下面是個鐵箱。
鐵箱旁有個鎖孔。
杜惜惜拿出茶几上霍雁書另外留的,一把串成項鍊的小鑰匙。
打開鐵箱,轉軸發出一陣繡蝕的咿呀聲。
箱裡是厚厚的幾層泛黃、甚至泛黑的油紙。
撥開油紙,一片金黃燁然!
就像她的錢途……
裡頭滿滿當當100條金條,拿在手上掂掂,每條大概一公斤。
杜惜惜斷片了,她覺得她快中風了。
這輩子沒看過這麼多黃金。
其中兩塊黃金中間,夾了一張紙,上面寫著,霍氏三代家主,霍雁書之私產,贈與惜惜。
霍家家主都有一個習慣,就是藏私產。這筆私產不會動用,是準備家中資金鏈斷時,可以拿出來應急。如果一輩子都沒動到,他就可以留給自己的子孫,或者自由運用。
杜惜惜趕忙拿出手機,查今日金價。
一公斤的黃金大概值300萬。一百條一公斤的黃金,那就是3億。
霍雁書的3億私產,送給杜惜惜。
3億。杜惜惜的眼淚當場噴出來,既悲傷,又歡欣。
杜惜惜只取了拿得動的五條黃金,其餘再度封回去,恢復原狀。
杜惜惜已經從俞林科技辭了職。接下來的日子,她什麼也沒做,就帶著霍雁書的筆電環遊世界,一面寫網誌,紀錄各地的風土民情。
她覺得這樣,霍雁書就能知道她把錢花哪去了。
只一點不好,林邑還是不斷疲勞轟炸她。不斷打手機傳訊息,換了sim卡就寫信,或者在她網誌上留小作文,我的心與妳同在之類的。
安媚怎麼那麼不爭氣,還沒拿下林邑嗎?
正出神,杜惜惜的手機響起,看了看,是在美國留學的弟弟的來電。
「姊,妳在哪啊?」
耳邊傳來弟弟興奮的聲音。
「我在都柏林旅館裡,等一下要去莫赫懸崖看看,怎麼了?」
「那妳什麼時候過來?」
環遊世界嘛,美國自然也是要去的。
「我訂下周一的機票,大概下午三點到紐約,你記得來接我。」
「好的好的,多拍些照片,我也想看啊。」
「沒問題啊。只是,你得提早幫我做好美國景點攻略啊。」
「唉,我說姊你也才27歲,就可以不工作環遊世界了,怎能這麼爽呢?」
「那當然是因為…..祖先的庇佑啊……」
說完,杜惜惜滑開筆電,她的桌面,正是霍雁書那張顛倒眾生的帥氣海報。
杜惜惜的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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