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芊芊和夏老闆聊咖啡,聊得正起勁的時候,又有一個客人推門而入。
那是一個年約三十的男子,穿著白上衣,西裝褲,背上背了一只黑色包包。
那男子並不老,不過鬍子拉渣地,臉色黯淡,眼圈紅紅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大家都把眼光瞟向他。
「什麼時候開了這家咖啡店?」
那男子喃喃自語,走到吧檯,看見時芊芊,對她禮貌性地點了一下頭。
「老闆,一杯熱美式……還有,這裡有早餐嗎?」
「有,看你要吃貝果、烤土司或者蛋糕,我們這裡都有。」
夏老闆轉過身去,沖了一杯熱美式。
「那就一份吐司夾蛋吧。」
那人放下包包,接過熱美式,啜了一口。
「好,您等等……」
夏翟準備回廚房去煎蛋來夾土司,想到什麼似地,又回頭問時芊芊。
「也幫時小姐來一份吧?熟客招待。」
「啊……好的,謝謝你了夏老闆。」
時芊芊受寵若驚地點點頭。
夏翟轉身回廚房忙去了。
那男子一邊喝熱美式,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抽了一張餐巾紙擦眼睛。
好像在流淚啊?
「先生……你怎麼了?」
時芊芊問。
會這麼早出現在有為鎮的外地人並不多見,也許這位先生也有他的故事。
「喔……我外婆昨晚過世……我是回來奔喪的。」
說完,肩膀還抖了一下。
「我從小就是外婆養大的……所以才會這麼失態,讓妳見笑了。」
「我懂,我從小也是奶奶養大的。我也不敢想像那天來臨的時候,我會怎麼樣。」
時芊芊彷彿想到未來的那一天,眼眶也跟著紅了。
可能得到認同感吧!那位先生拿出手機,滑開了相本,秀出他和外婆的合照。
「我工作忙,很少回來,今年中秋節我堅持排開工作,一定要回來看她老人家,所以才有這張合照……幸虧我有回來,不然我一定會遺憾到死……」
相片裡,那位先生淘氣地把柚子皮戴在頭上,他的外婆笑得合不攏嘴。
「妳外婆很開心啊!她肯定很欣慰,走得不留遺憾。」
時芊芊一面說,一面想,今天回去也要排出假來,回鄉下看奶奶。
「真的嗎?如果真能這樣,我也能心安一些……」
說完,那位先生擦去滴下來的眼淚。
「雖然我知道不可能不難過,不過,我聽過一種說法,宇宙是台大電腦,每個人都是其下執行的程式,只要你還記得你外婆,她的程式就會繼續跑,沒有死掉,所以有人說真正的死亡,是遺忘…..只要你還記得她,外婆就沒有死……」
時芊芊說得情真意切,此時夏翟已經出來了,手裡拿著兩盤熱騰騰的吐司蛋,看向時芊芊的眼神滿是欣賞。
「嗯,謝謝妳的安慰。」
那位先生道。
「其實我現在在這裡就是……我不敢回去面對一個,不會動不會笑,冷冰冰的外婆…..」
「肉體是虛妄的,這裡才是真的。」
時芊芊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是的,先生你的外婆還活著。」
夏翟突然開口。
「我的媽媽也過世十年了,可我一直記得她,關於她的一切充斥在我的生活裡,所以在我心裡,也從未感覺她的遠去。」
夏翟說的,和時芊芊不謀而合,兩人相視,唇角微揚。
「老闆,還有這位小姐,你們人真好……」
那位先生開始吃著吐司蛋,也許是肚子裡墊了東西,氣色也好起來了。
「夏老闆開清晨咖啡館就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給人溫暖的啊。」
時芊芊笑著揶揄夏翟。
三個人又聊了一會兒,時芊芊也該走了,今天天氣不錯,得彌補前天暴雨落下的進度。
「我跟妳一起走吧。」
那位先生揹起了包包。
「總是要面對的。」
兩人於是向夏翟和景伯道了別,走出咖啡館,兩人並肩走了一段。
太陽已經出來了。
「對了,時小姐,聽妳說話感覺很舒服……我可以加妳的Line嗎?」
那位先生道。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不知道我看到我外婆之後心情會怎麼樣,也許妳能傳個隻字片語來安慰我。」
「我是個電腦工程師,如果時小姐有電腦需要修,我可以免費服務。」
時芊芊聽了,點點頭,其實也不過舉手之勞,而且她的工作筆電需求量大,有個認識的人會修也的確蠻方便的。
兩人拿出手機交換了Line,那位先生的暱稱是Vincent Kuo。
「原來是郭先生。」
說完,時芊芊愣了一下。
「郭先生,你的手機是5G?」
郭先生看了看自己的手機。
「是啊,時小姐不也是5G嗎?」
郭先生覺得時芊芊的問題很奇怪。
「你覺得我的問題很奇怪對不對?」
時芊芊笑道。
「5G明明才正常,夏老闆的手機是7G耶!我說他應該是斜槓什麼秘密資訊機構,他還說不是,這年頭哪有7G啦!」
「目前7G的確在開發中,但民間不可能有啦,時小姐妳是不是看錯了?」
「算了,反正不重要。」
時芊芊道。
「好了,我的工地要在這裡右轉,郭先生你呢?」
「我外婆家要直走,那只好分道揚鑣了。」
郭先生苦了一張臉。
「心情不好,或者外婆功德圓滿的時候,再傳Line給我啦!」
時芊芊安慰他道。
兩人便在十字路口互相道別。
這天的工作十分順利,綁鋼筋灌漿等都照著進度走了,老許忙著監工,時芊芊一個人沒事也不想曬太陽,就躲在工寮裡用筆電,整理以前的作品,給新公司投名狀。
突然Line響了一下,她覺得應該是郭先生,滑開手機一看,卻又是白睿那個晦氣的。
「芊芊妳聽我說,我討好朱冉冉只是暫時的,等我繼承了她爸的公司,才能給妳過好日子啊,我受這些委屈都是為了妳,妳一定要明白我的心意。」
時芊芊白眼翻了一下,白睿還在傳,什麼想想我們以前如何如何地好blablablabla的。
她還寧願傳來的,是找她哭的郭先生。
「白先生,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你再傳這些有的沒有的來,當心我截圖傳給朱冉冉。」
如此威嚇還挺有效的,時芊芊手機馬上清靜了。
視線又回到她螢幕上的設計圖。
男人算什麼?事業它不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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