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和墨玉見避狀況不好,趕緊將她扶回小苑榻上,找教內醫者來為她診治。
大夫見了避的臉色,和她裙下不斷湧出的血,臉色非常難看,趕緊讓玄玉他們下去熬了膠艾四物湯,並對避緊急施針。這一連串過程裡,避的意識都是模模糊糊地。
後來,避撐不住暈了過去,連保胎湯藥也灌不進去,大夫忙活了半天,鬢邊全是冷汗,玄玉和墨玉但見大夫收了紮在避身上的針,又開了一張牛膝枳實湯藥單,讓玄玉去藥堂熬藥。
「只能將夫人腹中的死胎打下來了,否則,連夫人都會有生命危險。」
「怎......怎麼會這樣?」
墨玉知道教主有多麼在乎夫人和這個孩子,如今發生這樣的事,她們要如何跟教主交代呢?
這趟去京城,不知為何,極劍總覺得心神不寧,他向來靈感很準,這也是他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原因,便將公事趕緊處理了,提早一天趕回綠隱山莊。
一路風塵僕僕回到小苑,連休息都沒有,就聽見大夫說,讓玄玉去熬下胎湯藥,否則避性命也會不保!
他站在小苑門口,生生愣住了,只不過離開九天,為什麼避就那樣氣息奄奄地躺在榻上,一動也不動了?
還有,寶寶,他的寶寶呢?
極劍邁步而入,抓住大夫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地盯著大夫。大夫知道他的意思,抖著身子,吞吞吐吐,把避和孩子的情況再說一次。
「怎麼會這樣?我離開時她還好好的,怎麼可能突然這樣?」
許久,極劍才有辦法再度開口,他要答案,必須要一個答案,那是他的妻,他的孩子!
「女人懷娠.......本來就是一件凶險之事......體質不同.......可能出現的問題也不一樣......就算......就算過了三個月,胎氣已穩......還是有可能出現變數.......請教主節哀......而現下最要緊的,是保住夫人的性命........」
「去,無論如何保住她的性命!........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殺了你!」
極劍將大夫猛力一推,大夫背脊撞上了床架子,痛得骨頭都快散了!
極劍轉向墨玉,墨玉見他殺氣騰騰的模樣,自己先跪了下來!
「夫人.......夫人這兩天身子的確較為虛弱,但將養了幾天,今天情況好些,才出了小苑散步,去校場看教眾習武,還跟莫差遣使說了一會話,看上去沒有問題啊!」
「莫叔叔?」
極劍一咬牙,他知道那些教內長輩對避不甚友善,但他們要是真敢動她,任他們是天皇老子,他也不能原諒!
「去,去把差遣使帶來,他要是敢不來,綁也給我綁來!」
極劍咆哮道。
小苑裡的氣氛因為極劍的怒氣,簡直跟阿鼻地獄沒啥兩樣,這樣的氣氛下,大夫沒法專心替避診治,萬一避有個三長兩短,極劍又要算在他頭上,沒奈何,大夫抖著聲音道。
「教......教主......嘈雜不利夫人休養,您看.......」
極劍知道大夫的意思,現在沒有一件事比保住避的性命更重要。但他失去了孩子,根本無法冷靜下來,拿起桌上那柄白得扎眼的月魄,旋風似地走出了房間!
聽說教主差人來綁走了莫玉邪,難道他們暗害鉛陵妖女的事跡敗露了?不管如何,他們都是為了教主,為了西行教通盤思考,絕不能讓莫玉邪這樣的教內忠藎之臣,因為教主對妖女的瘋魔而賠上性命!
因此,桓信、何之沂等一干老臣,也跟著到極劍所在的小苑去了。他們就不信,極劍這後生小輩敢對他們動手,他要是傷了這些父執輩叔伯,又如何對得起他父親?
總不會極劍有了媳婦,連他爹都不認了。
擔心吵了避,極劍在外頭小苑涼亭裡等著莫玉邪。沒想到不只莫玉邪,一些擁護他的叔伯輩也都到了。
看這陣仗,這些老不死的,是心虛了,嗯?
「你對我夫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從實招來!」
極劍盯著莫玉邪,手便按在了那柄令人聞風喪膽的月魄上。
「不過是閒話家常而已。怎麼教主夫人就這般金貴,聊個家常都不可以?」
莫玉邪還是覺得自己沒有錯。當然一方面,有一幫老臣支持他,底氣不少。
「只是聊個家常又怎會害她小產?你們平日便看她不順眼,又怎麼可能和她閒話家常?」
況且閒話家常不可能有這麼嚴重的後果。但莫玉邪打死不認避的小產跟他有關,極劍失去了耐性,拔出了月魄,架在莫玉邪頸上!
「教主......事情都還沒調查清楚,你莫要衝動!」
一伙人都沒想到極劍真要動手,何之沂脫口而出!
「而且,你不要忘了,今日你能安穩地坐在這個位置上,是誰在為你奔走!你就是這麼過河拆橋的嗎?」
老臣們或懷柔或威脅,你一言我一語想穩住極劍,莫玉邪感受到月魄劍上的寒氣凜凜,冷汗沁了一身!
刀鋒已經將他的頸子,微微地割出血來,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管這些老不死的是不是真心擁戴他,他只知道,他的孩子死了,他和避的孩子,他期盼中的孩子。
涼亭中的情勢一觸即發!
若極劍這劍敢割上莫玉邪的頸子,何之沂等人也會動手!饒是極劍武功高強,但對上這幾個身懷周天劍的高手,他也不見得討得到便宜!
怕西行教就要為此,喋血涼亭了!
「不是他。」
極劍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氣若游絲,卻讓他無法忽略的聲音。
一回頭,是墨玉攙著臉色蒼白的避,站在涼亭外。
關心則亂,見避恢復了行動力,極劍渾忘了要殺莫玉邪的事,放下月魄就來抱她。
「避,我在。」
方才因為憤怒,極劍的悲傷暫時被壓下,如今他抱著避,牽動了他心裡溫柔的那一方,把他的悲傷引了出來,噙著淚,緊緊抱著她,像是在說,我已經失去了寶寶,不能再失去妳了!
「不是莫前輩,你別怪他。是我自己不好。」
避的語氣晃晃悠悠。
這一幕倒讓莫玉邪有些訝異。他是對避說出了威脅的話語,甚至在她所讀的書籍上塗了馬番木,試圖讓她中毒,這些事和她小產就算沒有直接的關係,也一定有間接的關係,但經歷過了這些,避卻替他求情?
何之沂和桓信等人,也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和莫玉邪面面相覷。
「妳......是不是他們逼妳做什麼,對妳說了難聽的話,刺激了妳?」
極劍一樣不相信。
「莫前輩真的只是找我閒話家常,慰問我的健康狀況,是我這幾天身體虛弱,寶寶才會......」
提到寶寶,避同樣悲痛,她不再說下去。
極劍不再為難莫玉邪,對他而言,當下安撫避,是更重要的事。
莫玉邪因而逃過一劫。
這場小苑內的衝突,就在避為莫玉邪「澄清」他的「冤屈」後,畫下句點。
又過十來天,避的身子調養得差不多,也沒有過激的情緒發生,極劍才敢離開小苑,專心處理公事。
這天,避出現在莫玉邪的書齋前。
莫玉邪先是一愣,對避出現在他面前的企圖,有些驚疑不定。
「莫前輩之前說的,可還算數?」
打從孩子沒了,就有一個計畫,在避的心裡悄然成形。
這也是避當天替莫玉邪求情,隱瞞實情的原因。
「鉛陵姑娘,進來坐吧。」
莫玉邪延避入內坐了,關上齋門。他有預感,避要說的事,不能讓人知道。
避坦然走了進去,自己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坐下。
「鉛陵姑娘好膽識,知道老夫對妳的看法,還能從容與老夫處在同一空間裡,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沒什麼好怕的。畢竟前輩你的腦袋還寄在月魄上頭。」
避淡定道。
「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卻為你求情,你拿什麼報答我?」
「對於這點,謝過鉛陵姑娘了,這份情,老夫記在心裡。只是姑娘所求為何,不如明言。」
莫玉邪單刀直入。
「那天在校場旁,你對我說,如果我離開綠隱山莊,你會保障我的安全,並提供金錢上的援助,直到我生活安定下來。這些話可還算數?」
「我以我行走江湖三十年的資歷起誓,自然算數。鉛陵姑娘想離開綠隱山莊?」
「孩子沒有了......我和你們教主,已經沒有什麼好糾葛的,只是他不讓我走,你必須幫我。」
避平靜道。
「我知道在這點上,你們這些西行教老臣,和我有一樣的想法,我身邊都是你們教主的人,也只有你們可以幫我。」
把鉛陵避從極劍身邊弄走,這是他們一直想,也必須做的事。既然鉛陵避肯配合,那是最好,可以減少無謂的傷亡。
「老夫知道了。不過教主那裡對妳守衛森嚴,他又是個細心的人,這事得從長計議,務必一擊成功才行。還請鉛陵姑娘先回小苑,莫動聲色,等老夫的消息。」
莫玉邪點點頭,有一股麻煩的事終於能夠解決的輕鬆感。
「好。希望前輩別讓我失望。我也不會讓前輩失望的。」
避朝莫玉邪一拱手,離開了書齋,轉身朝小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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