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極劍抱著避,奔回姬神農住處的時候,姬神農正在整理晾乾的草藥。見極劍和避的神態,心知有異,便道。
「快,將她抱進房間榻上!」
極劍不敢耽擱,將避抱了進去,輕輕放下,不知是過度疼痛,或者失血過多,避的神智不大清楚,只是緊閉雙眼,喃喃呻吟。極劍一收手,發現他的右手臂染滿了觸目驚心的血跡!
「夫人......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極劍感覺得到事情嚴重,可不知嚴重到何種程度,忙問姬神農。
「大量失血,孩子有可能生不下來........」
姬神農神情嚴肅。她不是交代過,極劍不許出現在避的面前嗎?可現在不是埋怨的時候。姬神農捲起袖子,來到避身邊,替她診脈,一面道。
「阿星,你聽好,在藥櫃最上頭,有兩包棉紙包裹的藥材,上頭那包是止血用的固衝湯,你去熬藥,三碗水熬成一碗,另外去燒一盆熱水,趁爐子熱時,你去找村東的張嬤嬤,她是村裡的接生聖手,不知道是誰就問村民,大家都知道她,把她接到這裡來。」
說完,姬神農去掀避的下裳。極劍雖然也想留下來陪著避,但姬神農一連串的交代顯然非同小可,染血的白袍也顧不得換,心裡不住地吶喊。
「避,我好不容易找到妳,妳一定,一定要挺住.......」
極劍不再遲疑,轉身出了房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依著姬神農的交代,熬藥煮水找人!
自從十五歲出道,一條亡命的靈魂,憑著學兼諸世家的高超劍術,無往不利,叱吒風雲,一柄月魄,呼風喚雨,沒有掌握不了的命運。可現在的極劍,有了牽掛,也不過是個不知所措的普通男人而已。
虧得為了避的臨產,姬神農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因此極劍一路熬藥,煮水,找人,時間算得很緊。
把張嬤嬤帶回來後,固衝湯也熬得差不多了,他將湯碗端入,姬神農扶起避的上半身,餵她喝下,藥一入口,出血的狀況稍稍停止,避也緩緩睜開眼睛,氣力稍稍恢復。
姬神農又讓極劍到百子櫃去取滋補氣血有奇效的定坤丹,讓避含在口中漸漸化去。
姬神農以產房血腥為由,要極劍出去,極劍不願意,再血腥的場面他也見過,他知道在產房裡他做不了什麼,但他緊緊握住避的手,彷彿只要緊緊握住,他就不會失去她。
姬神農沒有堅持。他讓避吃了那麼多苦頭,陪個產又如何?總該讓他看看他有多麼對不起眼前浴著血的女人。
「好了,體力已經恢復,遙姑娘,看著我,調整呼吸,以這樣的節奏來施力.......」
張嬤嬤站在避的肚子旁,指導她用力,並替她按肚子。其實避的肚子自從看到極劍後一直都很痛,只是之前出血過多實在沒力氣喊痛,現下氣力恢復,一邊流淚一邊喊痛,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極劍的手握住她的,她索性反握,用盡洪荒之力,想把極劍的手骨握碎了,希望這樣能夠減緩她此刻的疼痛。
因為他對她武功的調教,和一般女子比起,避的力氣向來不小,極劍覺得他的指骨都快碎了,但他還是極力忍住,在避的耳邊低聲打氣。
「避,是我.......我再也不會離開妳.......以後妳什麼都不用做,就當個公主,我會讓妳住最豪華的房子,吃最好吃的食物......我煮的......家事我做.......孩子我帶......」
聽到孩子他帶,避不禁一肚子火,她一面用力,一面喊道。
「姓薄的,你爹要殺我.......你跑去娶別人......憑什麼......要我為你生孩子......你殺那麼多人怎麼不連自己也殺了........你去死.......」
「我沒有要娶別人.......」
極劍連忙解釋。
「你閉嘴.......還敢狡辯........我說你要娶別人......你就是要娶別人.......」
避一面生,一面臭罵極劍仍不解氣。
「我怎麼對你的......你這忘恩負義的畜生.......寶寶生出來不叫你爹.........」
極劍此刻覺得「含冤莫白」,但見避將力氣分給了咒罵他,孩子的頭出不來,極劍便順著她的語氣道。
「好好好......我是畜生......不要叫我爹......避妳留著力氣,寶寶快出來了........」
「畜生.......畜生.......」
避紅著眼眶不住地咒罵,施力施出了一身冷汗,頭髮凌亂地沾附在她蒼白的臉上,劇痛和過猛的施力讓她暈頭轉向,除了畜生,她什麼都罵不出來了。
「頭.......頭出來了......頭過身就過啊!」
張嬤嬤興奮的聲音響起,姬神農捧進了熱水等在一旁,雖然因為看到極劍使得避的情緒波動,陷入小小的危險,但平時的她勤於勞動,身為劍術高手,氣力也優於一般女子,其後的一切尚稱順利,孩子出來後哭聲宏亮,張嬤嬤為他洗去胎衣和血,姬神農為避善後,經過一番折騰,避鬆開極劍的手,累得昏睡過去。
避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當她醒來時,一個粉嫩柔軟的寶寶就睡在她身側。
她本該覺得很幸福滿足,可視線一轉,坐在床邊的不是極劍卻又是誰?
避將手覆上寶寶的肚子。
「這是我的........」
「兒子,是個兒子。」
極劍滿臉鬍渣,可看上去表情又很開心,他以前會用殺人來填補內心的空虛,可現在看著避和寶寶,他覺得他的心滿了,再也不須填補。
於是,他的臉上,綻出百年難得一見的微笑。
避又要開口,極劍擔心她是想罵他,這一施力又會出血,先聲奪人道。
「娘說妳已經取好了寶寶的名字,是什麼?」
極劍這一開心,連對姬神農的稱呼都改了。
「嗯,取好了,叫櫟陽無右,你說好不好聽?」
不夠不夠,怎麼懟極劍都不夠,她就是故意膈應他。
極劍愣了一下,覺得避在兒子面前胡說八道有點火,正色道。
「右兒姓薄,不可能是櫟陽的孩子。」
「怎麼不可能?你沒聽你爹說,我在櫟陽家的時候,和櫟陽同寢同住,右兒就是櫟陽的孩子。」
避一面微笑,一面刮了刮右兒可愛的小臉。
這真是睜眼說瞎話了!極劍想,她大概忘記了在生右兒的時候,對著自己大罵畜生,還說不要幫自己生孩子的事了。
「如果這孩子是櫟陽的,他怎麼可能放你離開?孩子面前別胡說八道!」
極劍又端起他大了避八歲,老氣橫秋的架子來了。
「怎麼不可能?你不知道櫟陽被他爺爺軟禁了嗎?他要是能出來,怎會不來找我?」
避煞有介事,就是想懟死他!
「妳真的這麼堅持?」
極劍沉聲問。
「就說實話。」
避語氣堅定。
「好,那我去殺了他。就算他做為妳氣我的藉口而存在,也是不被允許的。」
極劍向來是個開不得玩笑的人,以避和櫟陽的關係,他忍櫟陽忍得夠久了!
極劍提起月魄要走。
「你敢!」
避忍著痛,從床上側坐而起。
「你殺的人還不夠多嗎?滿身罪孽,你不怕禍延右兒嗎?」
極劍停下腳步,回過頭,凝視著避。
不是櫟陽的孩子嗎?他想回懟,終究捨不得。
避也知道她又說溜嘴,有些懊惱,索性躺回床榻,不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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