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時間,一位女同學跑到講桌前,靦腆地要我給她一些建議。她說,她不知道自己該投考新聞研究所,還是公共傳播方面的研究所。
一時之間,我聽不懂她的意思。進一步追問,才知道這位同學的想法是,她未來想當電視新聞主播,所以考慮念新聞研究所;但如果無法擔任主播,那麼以公關產業為主的公共傳播系所,她也很有興趣。
沉默了幾秒鐘,我決定以不惜潑冷水的態度,誠實地回應她:「如果擔任電視主播是妳唯一的目標,那麼妳極可能會失望。」
我會這樣回答,不是因為這位同學的條件好或不好,而是因為,能不能擔任「主播」,有太多因素不是「操之在己」,以此為唯一目標,風險太大。
很多人都會問,到底要成為一位專業主播,需要具備什麼條件?
一般人常常用「外貿協會」的角度,分析主播的條件,不外乎是年輕貌美、字正腔圓;許多人也有一種觀念,認為自己長得不錯,口齒清晰,就應該可以勝任主播工作。
的確,面貌端正、口齒清晰算得上是主播的基本條件,畢竟,至少要讓「看得順眼」、「聽得順耳」,觀眾才不會坐立難安、立刻轉台;但事實上,能不能擔任主播,進而成為真正的專業主播,我認為,更重要的因素至少還包括兩項:一、對新聞的熱誠與熟悉;二、機運。
首先,我必須請有志從事主播工作的朋友捫心自問:我對「新聞」是不是真的有興趣?判斷的標準很簡單:平常關不關心國內外大事?注不注意新聞事件的發展?了不了解新聞事件的背景?好不好奇所有的人事物及其背後的運作?
早年,主播都是優秀記者出身,就是基於「只有真正對新聞有熱誠,真正了解新聞的人,才可能成為專業主播」的理念;現在,雖說有越來越多跑新聞資歷不深的年輕朋友投入主播工作,不過要真正做好這個工作,「基本功」還是不能免。
我只能說,如果您只是羨慕主播的「光環」,喜歡上鏡頭、被認識,或是只想把主播當做進入演藝圈的跳板的話,建議您不如直接去當藝人吧!因為,在這樣的心態下,就算真的讓您坐上主播台,您也不可能有足夠的熱誠,真正融入這個工作。
要知道,一位主播的工作,絕對不僅止是上鏡頭播報的那幾個小時而已。一節新聞的背後,要花費的準備時間,從一個半小時到一整天不等。
而且,這個「準備」的重點,絕對不是放在要怎麼化妝?怎麼做髮型?或是穿什麼衣服?搭什麼配件?絕大多數的時間,要放在追蹤新聞發展,改寫新聞稿,構思如何串聯新聞,以及如何呈現新聞上。
以TVBS資深主播方念華為例,她每天只播晚間八、九點,兩個小時的新聞,但她可是從中午之前,就進辦公室準備喔!有時候做專題採訪,還要更早;像上個星期,方念華貼身採訪前立委沈富雄,可是從清晨天剛亮,就一路跟拍沈富雄運動、吃早餐,只為了短短幾分鐘的畫面……。
又例如,如果您是播報晨間新聞的主播,表面上,新聞七點鐘才開播,可是,您必須在四點半前,就進入辦公室準備。不管外頭天再冷、被窩再溫暖,或是刮大風下豪雨,都必須摸黑出門,日復一日,您能承受嗎?
同樣地,如果您平時看到報紙就皺眉頭,聽到政治新聞只會跟著罵政客真無聊,談起經濟股市只會說很難我不懂,而只會直接跳去看影劇八卦或生活副刊,那麼,要您來播國內外要聞,恐怕也會讓您一個頭兩個大,大嘆不如歸去。
某大電視台前些年,一口氣招考了五位六年級後段班跟七年級的主播,男的帥女的美,外貌堪稱一流。但她們的共同特點,就在於對新聞缺乏真正的熱誠,所以無法適應這樣的環境,一個一個離開。有人轉行去當藝人,有人回家當貴夫人,有人重操舊業當醫生,有人選擇去相夫教子。前後短短兩年多,「四美ㄧ帥」成為絕響,再次證明新聞專業之於主播的重要性。
其次,就算您符合前述條件,還有一個最最最關鍵的現實條件,則是「機運」。
所謂「機運」,就是「時機」跟「運氣」。
一般來說,主播工作僧多粥少,放眼現在國內的主播群,年紀也普遍還很輕。一個蘿蔔一個坑,如果沒有人離開,就很難有人進來。換言之,如果主播沒有出缺,新人就算具備相關條件,也只能等待再等待,而且不知道要等多久。
再者,主播的選擇權,操之在媒體老闆或老闆娘。您永遠不知道,自己符不符合他們的標準。有些人明明長得不錯,專業也很強,卻怎麼也上不了主播台,只因老闆一句「沒有觀眾緣」。偏偏這「有沒有觀眾緣」是極其主觀的,有機會上,還可以用收視率來評斷,如果連上的機會都沒有,您除了自己哀怨,又能如何?
所以,除非您是媒體大亨的女兒或兒子或孫子孫女,否則,能不能當主播,關鍵依舊不能「操之在己」,就算您有博士學位,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也是惘然。
以我自己為例,我曾經是人家眼中「不適合當主播」的人,也曾經有前輩擺明要我「明天就來播新聞」;同一個我,在不同人眼中,卻有截然不同的評斷。我要強調的重點是,如果任何人把能不能當主播,視為人生的成敗的話,那麼失望的可能性,將遠比高興的可能性大上許多。
再換個角度說,今天您能夠上主播台,也不代表您明天一定能繼續做下去。除非您是收視保證,沒有您觀眾會跑掉(很遺憾,絕大多數主播沒這個能力),否則的話,老闆高興或不高興,就足以決定您的命運。
有必要讓自己的命運這麼難以捉摸地操控在別人手裡嗎?
寫這篇文章,我並不是要打破有志者的「主播夢」,而是希望讓有心人想想,自己對這個工作有興趣的理由、目的是什麼?我當然樂見這一行,有更多優秀人才共同投入,只是希望,大家不要拼了命想上船,好不容易上了船,卻覺得自己誤上賊船罷了!
附註:上圖為本月初TVBS主播聚會的照片,包括方念華、詹怡宜、詹慶齡、何啟聖、張佩珊、岑永康、吳安琪、張孋嬅、鄭凱云、丁靜怡、拉娃谷幸等人,誰是誰,請自己連連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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