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收到從校友會寄來的校友通訊,
有時我也會透過該封電子郵件的連結,順道瀏覽一下學校的網站,
這回很意外地,一個印象深刻卻又模糊的名字,讓思緒一下子又拉回到了廿年前的指南山城。
名字的主人是我大一的英文老師
深刻的原因在於她是我在大學四年中,所遇到過最年輕漂亮的老師,她說話的時候總是輕聲細語地。但不要以為是美女老師開的課就很好混,全英語的教學方式,讓剛成為國立大學新鮮人的我們,上起課來頗不能適應;在課堂上,同學們的頭永遠埋得低低的,深怕會被老師點到名要起來回答問題,因為這個時候往往是同學們最糗的一刻,我們總是因詞窮,無法對答如流、暢所欲言而捉襟見肘。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則是某次的期中考,全班25位同學竟然只有3位及格,又讓大家見識到了祝老師在教學上嚴格要求的一面。
模糊的原因亦不難想像,大一的課程結束後,我們彷彿都掙脫了,都逃得遠遠地,即使這麼多年下來,也未曾再見到老師一面,對老師的樣貌也早己不復記憶……
看著祝老師在離開學校前寫給教過校友的手札,除了在心中有些小小觸發,它也讓我體會到這不就是人生變化、因緣生滅嗎?曾為祝老師萬千學生的我,此刻也唯有在心中祝禱著,祝福老師:在菩薩道上,能夠行願順利,功德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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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寶梅老師給曾經被祝老師教過的校友們的留言-轉載自政大全球校友服務網)
◎手札一:為一切學生上一堂真實的課
曾經,曾經有個男生,在英文課上,故意不背詩。
卻曾經,被我責成補考後,仍按時給我寄耶誕卡、教師節卡。
曾經,當兵時寫來信;部隊放假時,帶來金門的貢糖,給我看他手臂上的戒疤,然後有點兒口吃地問我:「要、要去石門水庫,划船嗎?」
十年後,一封轉到澳洲的信上,他憂傷地說:「‧‧‧才知道你結婚了,沒有
等我。我只好尊重你的選擇。」
將近四十歲的我,急急地回了一封信解釋:「我並非你心目中所描繪的那位女子,你並不瞭解真實生活中的我‧‧‧」
然後,不知怎地,在一封明信片上,他生氣地說:「請不要以為我那麼無能,而且我現在在美國、在世界各地,學會十多種語言:德文、法文、西文、葡文、客家話、廣東話‧‧‧」
再十年後(日子莫非真的似夢中的流水?!)我要入山了,在清理行囊時(該補的補,該扔的扔),才驀然驚覺到他的傷:原來男孩一直以為我在看輕他。
噢,不是的!
我實在不敢看輕你─你,以及我教過的一切好男兒、好女孩。
我是位拙劣粗心的老師,虛有美麗的外表,對學生們蠻橫專制,驕傲的莫名其妙。
但我實在不曾看輕你─你,以及你們之中任何一人,無論我給你的分數是高是低。
語言,是任人揉捏的一種工具,怎能與品格、性情,以及其他更為雋永的德
行相比;
英文,只是一門技術,我曾經對你扮演一位英文老師,而且演得不及格。
但我實在沒有看輕你─你,以及任何一屆、任何一系被我教、被我管、被我當的學生。
我不與你偕行於情感路、姻緣道,不是由於你不配,不是由於你不好。
(事實證明:我當妻子,比當大學講師還要糟)。
你是大丈夫,不該被一位女子的眼光所困;
你是善男子,莫要囚禁在一個女人的看法中。
《而那個女人,早已拋棄她過去的眼光與看法,快要出家了。
---若她曾經令你四處飄泊,在風中尋找安心之處,如今她自己也選擇
流浪,從一山至另一山;
---若她曾經使你很難再對世上其他任何女子傾心,如今她也選擇
棄愛離欲,梵行貞潔終身。
喔,但不要誤會,她不是為了你。
她自有她的志向與行願;
她,不被任一男子所困。》
該補的補,該扔的扔。
補了一個誤會的傷口,扔掉一切情感上的怨結(並且,深深地鞠躬,說:「對不起」)。
然後,修行者背上簡單的行囊,向著山頂出發。
合十 2006.10
◎手札二:與所有擦身而過的朋友分享
民國九十三年夏初,我已準備離開政大,之後將移居南部,開始專心專意地循著先佛的足跡,履行我的菩提志願。隨我學佛多年的在恩心中生起疑問:「老師,你不是大乘行人嗎?怎麼棄我們去自己修行?」
我除了在佛堂公開回答她的這個問題之外,另外以下面的一首詩,贈給那一年政大教職員學佛社的全體社員:
轉身,不一定因為怯弱
離去,不一定代表棄捨
孤獨,不一定違背慈悲
沉默,不一定不是正在說法
正如同:得到,不一定能夠長久
失去,不一定不能轉圜
增加,不一定代表富足
減少,不一定就是不幸與貧苦
別急著判別大小對錯
別以為世間的相貌真的如汝眼所見
對事相的觀察,角度並非只有一個
因緣萬般,隨心而轉
所以修行人當謙沖自守
不須評量,不必論斷
你所知所見,皆是汝之自心影像
疑他者非智,知己者不愚
以佛為師
道徑當然不是只有一種
入出俯仰、動靜屈伸,─
無一不能成為前進中的莊嚴鼓點:
布施是出,持戒者內斂,忍辱者俯首
仰向諸佛的精進表率
定心於靜慮,運轉智慧在行在識
屈入比芥子還要微細千百倍的心念
伸展向須彌般高廣的億萬波羅蜜多...
以法為師
我們永遠不怕走不出來
國城鄉鎮、山海岡澤,或者時空
都不能成為健行者的拒馬
以賢聖沙門菩薩為師
我們永遠不會孤單落寞
杵劍鈴蓮、一顰一笑,甚至一個遙遠的手勢
皆是自度度人的方便善巧
是故,只須放下小心,自然大量
不往外求,自然不闕
堅定覺性,自然不迷
諸法如幻,自然無畏
合十 20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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