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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跟我說」

我的學生和三昧堂的夥伴最常聽我說的一句話，應該就是「到家跟我說」。

如果活動結束到家沒有說，過了預計的時間，我就會打電話或傳訊息問對方是否平安到家，這已經是慣例。

之前有學生問過我為什麼每次都要回報，他說：『沒事就不會打電話，就是平安到家了，反而有事才會打給老師吧？』

我都會說：「這是一種責任啦，畢竟我辦了活動你讓你們參加，活動結束不是結束，是每個人都平安回到家才算圓滿。」所以不管大家有任何理由，到後來都會習慣這件事。

我帶學生時，經常想方設法跟學校要經費舉辦校外參訪，錢不夠就自己掏腰包補足，我總是跟學生說在課堂上我能教的有限，有些事是要自己親身經歷才能體會。當時我很愛帶學生在參訪之餘，還能去我的母校中山大學爬少女峰攻頂。在登山的過程中，你會看到平日只愛打遊戲的孩子學會在團體中照顧別人，與師長互動良好，變得成熟、穩重、體貼。有一些下意識逃避、害怕挑戰的孩子，以往一出現壓力便出現的身心症狀，也在勇於面對後有所減輕。

但帶學生出遊本身就是個風險，少女峰攻頂要攀岩，一個不小心就會掉下懸崖，當老師的帶學生做這種事本來就是超級高風險。不過因為事前耳提面命再三叮嚀，都能有驚無險的讓學生爬完全程。回到學校後，也要一一等所有學生都回到家報平安後才能真正放心。

我常在想報平安這個習慣是怎麼開始的呢？大學的時候我在學弟家的麵包店打工，每天和他一人騎一台機車從小港到中山大學上課，下課後再一起騎回小港。有一次我記得我們有吵架，吵什麼已經忘記了，那次回家的時候，我騎在前面，他騎在後面，過程很心悶，所以一個路口黃燈我加速前進，沒有再等停紅燈的他，就這樣先回到店裡開始工作。

學弟的媽媽見我一個人回來覺得奇怪，我說他應該快到了。沒想到過了一個小時他還沒有回家，當時那個年代沒有手機，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只差我一個紅燈能差多遠。隨著時間的過去，我一邊工作心中隱隱約約覺得忐忑，後來店裡接到電話，竟然是學弟被一個歐巴桑騎機車撞了，人在醫院急診室。他輕傷，但歐巴桑腰受傷。

我和他的家人一起趕到醫院時，問清楚狀況後確定雙方都無大礙後，他跟我說：『我以為你會停下來等我，但是你沒有。』這句話對我真的是一個爆擊。

當時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是呀，因為我當時在生氣所以不想等你，但沒想到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我卻因為賭氣沒有幫上你的忙，讓你一個人面對被移動式神主牌撞到後的慌亂無助。

三十年了，那句話我依然記得很清楚。所以後來只要有人和我有約，或是我辦的活動有來幫忙的學生和夥伴，活動結束後，我都需要一個一個確認每個人都平安回到家我才能放心。

這就是原因啦，因為無常隨時會來，所以確認你們的平安是我的責任，下次就不要再問我了。

還有，寫到這裡，發現三十年後，當年在意的那些吵架的事情居然怎麼也想不起來，但我的脾氣至今依然沒什麼改善，也是需要一再提醒自己別太在意那些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