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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YL的emails之一

 

Subject: Hi, YL!

 

下午打了電話給妳，沒找著妳。沒什麼事，只是想出去走走，想順便到妳那裏拿書而已。好像所有人都在世界的裏面忙著，只有我在世界的外面，閒晃，有些無聊，有些孤獨，有些罪惡感，有時探著頭，往世界的裏面瞧瞧……

 

前天經過我以前住的眷村，順著回憶就把車往裏頭開了進去，一棟棟的新公寓全都蓋了起來。我憑藉著週遭那些仍維持著改建前原樣的景物，找到了我以前居住的約略地點。那裏已蓋起了一棟十層的高樓。很難想像，我曾經在那棟高樓所聳立起的位置，渡過了我的童年、我的少年、我的青春。我活到目前為止的絶大部分記憶，都起源且滋長於那個我現在全然陌生的空間。很奇怪的一種感受。

 

想起了一件小事。

 

記得要搬離村子的那幾天，有一回為了要拆個家俱，臨時找不著工具，因為所有的工具都拿到新家了。沒辦法，只好向對面的ㄅㄟㄅㄟ借。那時整村都在搬家，對面ㄅㄟㄅㄟ的家似乎也搬得差不多了。我向他借螺絲起子，他說：「有，有，我去新家拿一下。」我趕忙說不用麻煩了，沒關係，我再想辦法好了。他回說：「沒關係，我們只搬到馬路對面而已。」說著便急急走了出去。回到家我還跟我媽嘀咕著：「哎呀！真不好意思，ㄅㄟㄅㄟ說要去新家拿。」過了大約半小時，ㄅㄟㄅㄟ臉紅通通的拿著螺絲起子來給我。我忙著說不好意思，讓您這麼跑一趟。他說：「沒關係的，我們和你爸媽都二、三十年的老鄰居了，希望以後搬回來，還可以和你們對門兒做鄰居。」我望著他泛著汗水的斑白髮際，心裏真有股說不出的騷動，便只是笑著使勁向他點頭。我和這個ㄅㄟㄅㄟ其實並不很熟，但我爸媽似乎和他們一直頗有往來。這大概是三年多以前的事了吧。

 

就在前兩個月，我們家又收到了一張白帖子。過逝的便是這位ㄅㄟㄅㄟ。

 

那天開著車離開新蓋好的眷村，一路上一直想著這件事。也不是真特別的感傷，只是像音樂正從音響中流瀉出來一般，一直沉吟著這件事，回想著它的細節，以及它的流動。好像，自己活在世界的外面，只是靜靜地探著頭，無謂地端詳著所有事情的發生。

 

為什麼和妳說這些？

就只是…

只是想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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