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的星空,好像特別明亮,我安靜的凝望夜空。為什麼,我會喜歡上他呢?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啊!我一邊想,眼睛似乎模糊了起來,我好想,主動抱他。
他帶著啤酒來找我,自從他失戀的那天晚上以後,已經有一個星期了。他總是打開一罐,然後貼心的再開一罐,放在我旁邊,並沒有勉強我喝。我不喝酒的,當然不是因為我未滿十八歲。我聽著,他跟我說著那一段又一段的故事。
第一天是他的成長背景,第二天是他的學習生涯,後來是他如何認識女孩……。我發現,喝完一點小酒之後的他,除了臉上的紅暈,還變得很愛說話。你可以想像一個人不停的在你耳朵旁邊說一個小時的話嗎?他也算厲害的了,不過,我喜歡他說話時候,吐出的熱煙,那讓我忍不住回想起他的體溫。
他習慣在講完一長段話後,嘆一口氣,做為結尾。因為天冷而凝結的水氣,在他的面前擴散開來,像是雲霧繚繞。這時候,我就會有股衝動,想拍拍他的肩膀,或是用手指摀住他的嘴唇,阻止那些煙霧。那一聲嘆氣,是我不允許的……。
可是,我只是在原地佇足,
選擇沉默。
而他,在講完故事後,也總是毫不考慮的站起身,看看我身邊的啤酒,那罐永遠也不會喝完的啤酒。似乎帶點失望的,他會苦笑一下,然後拿到手上,在我面前一飲而盡。在喝完之後,他會在我面前把罐子倒過來搖一搖,表示自己喝完了。
「再見……。」他以這句話做為結束。
然後,將我把圍巾調好。
轉身離開……。
剩下在原地的我,惆悵看著背影。
他說自己喜歡夏天,因為冬天帶有太多悲傷的回憶了。他的父母,在一場風雪中發生車禍死亡。而父母送的,他最愛的小狗,也在一年冬天走失,那幾個月,他瘋狂的到處找牠。老天好像覺得這樣還不夠,讓他在今年,結束了他的初戀。
「還是夏天比較好……。」他皺眉說著。
可是,我覺得冬天比較好,至少我討厭流汗。他最近不喝酒了,我察覺到他些微改變,雖然說失戀的傷痛還沒有完全退去,或許是因為我的陪伴吧?他好像比較釋懷。喜歡夏天的男孩嗎?我們好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聖誕節那天,他並沒有來找我,我失望的想,不知道他跟朋友在那裡跨年?他穿得夠不夠暖呢?今天天氣可是冷的很呀,連我都想發抖了,還有,現在是誰在身邊陪著他呢?希望不是女孩,雖然我跟他之間是清白的,可是我還是沒辦法忍受。有人規定暗戀不能吃醋嗎?我想沒有吧,所以我暗地裡吃著沒有理由的飛醋。
真無聊啊我!
氣死我了,下次我就不理他……。
不過我也好像也沒有理過他!
稍晚,他走到我面前,跟我說了聲新年快樂,我假裝沒聽到。
「生氣了嗎?」他笑了一下,從背後拿出一朵花,一朵平凡無奇的玫瑰,別在我的頭上。
「嗯,很漂亮喔,滿適合你的。」他掩嘴偷笑,好像完全沒注意到我還在生氣。唉,算了,原諒他吧!反正我也不可能真的生氣的,即使我不開心,看到他,就一切都煙消雲散,就什麼都不重要了。有時候,我恨自己的沒原則,怎麼一看到他,就什麼堅持都沒了呢?不過我也一直沒告訴他,自己喜歡他陽光般的笑容。
就當做對你一點點小小的懲罰吧!
喜歡你的人站在你面前,
你卻不知道,
不過,其實這個懲罰,
讓我心痛得更多。
新的一年到來,我倒數著跟他相處的日子,春天一來,我就要走了。最近,似乎因為忙於學校考試,他很少來找我。一個人悶悶的想著頭上的那朵玫瑰,如果,他的心在我身上,那麼就算不見面也沒關係,可是,他的心中有我嗎?
星空又如往常的閃耀,讓我想起來,他說過的一句話。他說,每一片雪花的結晶都是獨一無二的,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雪花。
「就好像你……,也是獨一無二的!」他無預警的扯到我,還說出這種話,我想自己臉紅了吧?
「你也是與眾不同的,雖然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你存在,不過你一定要覺得自己是特別的喔!」他補充的說給我聽。
我想自己就是這樣愛上他的。
花言巧語的傢伙,我才不會被騙……,
可是,我的心中卻升起一陣溫暖,
笨蛋!又想哭了嗎?
哭,又能解決什麼呢?
明天早上,春天就會來了,我不捨的看著他的家門口。明天早上的第一道曙光,就會帶走我,呵!我忍不住抱怨,真不公平!
可這卻是每個雪人的命運……。
我好想看看夏天,其實,我也很憧憬夏天的。他曾經在我面前吃過一次冰棒,讓我緊張了好一陣子。他不會也把我吃了吧?
日升日落,對我而言,並沒有多大的差別。忘了是多久之前,我就站在這裡了。我還記得,大多數是小孩把我堆起來,接著他們在我身邊玩耍,等到晚上老人們叫喚著孩子回去吃飯,我就會被遺忘。
我總是被遺忘的那一個,也總是靜靜站在這裡,觀察人類的一切。有時候,我透過窗戶看著人類活動,看電視節目,驚訝這個世界原來這麼大呀,而且我還有同伴呢!真想出去走,可是,更多時候,我只是傻傻的站著,什麼都不做。
我常想,自己是不是在等待著什麼東西呢?站在無人的地方,不就是在等待嗎?可是,沒有人會注意我的,一個冰冷的雪人,能有什麼期待跟意義?其實,我還曾經希望自己能夠在某一年被忘掉,消失算了。
反正,我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不在乎。
冷眼旁觀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可是,卻讓我遇到他?
我一直,將視線放在前方,因為,已經沒有什麼好期待的了。每年的冬天,我安靜的佇立在這裡,只是站著。沒有人會注意到我,沒有人會跟我在一起,沒有人……,會想我。我想,雪人是不配擁有什麼的吧?
可是,他卻走了過來,幫我把掉在地上的圍巾撿了起來,溫柔的繞回去。我茫然、沒有焦點的視線瞬間轉到他臉上。
「別鬧了,我不配讓你這麼做!」我只是一個雪人而已啊?
可是,他的笑容好溫暖,我彷彿看到了夏天。我這輩子,從來都沒有看過夏天,可是,我卻有一種錯覺。那個像夏天般的笑容,我好羨慕,或許我一輩子都得不到。我的世界,只有零下的溫度而已。
連我的表情,都是冰冷的……。
他手指頭的溫度,簡直快要融化我了。我模糊的回想,那天,他手掌上的溫度。他的體溫好炙熱,我羨慕起那個可以被他擁抱在懷中的女孩。我喜歡他,是不是從這一刻開始的呢?我能不能有這種運氣,有一天也能得到人類的眷戀?
清晨的陽光射了下來,灑在我身上。
春天的花香,提醒了我,
即使再愛,
終究還是要離開。
感覺到自己融化的身體,遺憾的想,春天到了嗎?我好希望自己能陪他,雖然我不能給他幸福,是否能看到他得到幸福?
在他跟女孩分手之前,我曾看見他們在我面前相擁。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想哭。奇怪?我不應該有感情才對的呀!可是,卻有一種絕望的感覺。我還是,配不上他。
一個雪人跟一個人類?
所以我站在那邊,看著他們走進屋子裡。那個屬於夏天的男孩,還是找到一個漾著春天氣息的女孩,成為令人稱羨的一對。當他們分手的時候,我承認,其實我是很開心的。
可是,冬天跟夏天還是不能在一起,對嗎?
「我不喜歡冬天……。」想起他在冬天理所遭遇的一切,我好想親自安慰他,好想要抱他。可是,還是沒辦法,我只能祝福,希望他早日得到幸福。
好溫暖啊!我也快消失了……。
身體不停滴著水,是我的眼淚嗎?
為什麼,
我好捨不得,
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習慣被在冬天誕生,也習慣每年的這個時候消失,可是,今年我卻好不想走。我變了嗎?是什麼讓我改變了呢?我想最後一次,再看那個男孩一眼,可不可以?我好希望能看到夏天,其實,這是我唯一的願望。
明年,他會不會也在這邊?
在冰雪紛飛的夜晚陪我,
聊著他的故事?
……,
不知道,
他會不會想起我?
等到他走出房門……,
男孩只會看到那條舊圍巾,
那朵枯萎的花……,
和地上曾經存在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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