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8日星期四，從學校回到家已經十點了。我照慣例餵家中的動物吃晚餐，想起之前被瓜男咬過一次手腕，動作就加倍小心。
忽然發現其中一隻老公公（漠視太久了，我真的不認得牠的名字）已經奄奄一息了，倒在籠子裡面一動也不動。我以為牠裝死，拿筷子撮了牠的屁股一下，牠還是沒有動靜。
我趕快把牠抱在手心中，發現平常對人類恐懼心無敵大的牠在我手中蜷曲，一點掙扎也沒有，四肢都僵硬了。
牠，還活著嗎？
我不斷地觀察著，把牠全身都看遍了。這個時候我心裡很自責，如果我早點回家或許就可以救牠一命。仔細觀察，發現其實牠還沒斷氣。仍有微弱的呼吸，差不多就像是棉絮在空中飄盪的那麼無力。
我打開暖氣，靠著床腳用手指遮住牠的身軀，讓牠間接暖和。整整三十分鐘，我感覺到牠的心跳忽快忽慢，和我的心跳彼此共鳴。我想起以前看書，寫到加護病房的故事，就是那種只要你稍微放開手，就再也回不來的那種惶恐不安。
我一直想，牠會不會就在我的手中斷氣？我覺得很害怕，但是我真的也不忍心把牠放回籠子裡讓牠這麼孤孤單單的死去。
差不多快要一個小時，我覺得很疲倦，差不多快要放棄了。我想起以前在家裡養黃金鼠的時候，牠最後快要斷氣的時候，我受不了跑去睡覺，早上起來牠就死掉了。
那個時候我不確定我是不是六年級，但是在我記憶中，所有的死亡都是很抽象的，因為我從來沒親眼目睹。爺爺去世我沒出生、奶奶過世我只有瞻仰遺容、朋友出車禍只是耳聞、蠶寶寶死掉沒感覺。但是那一次是我第一次看到生命貨真價實的、血淋淋的在眼前說再見。
我一直認為那些大聲認為死亡不恐怖的、剝奪他人生命如此正當的，都是因為躲在劊子手的背後，從來沒有眼睜睜的看過生命死亡是如此的驚心動魄。因為即使是自然的死亡、即使只是一條小生命，在我的眼前逝去，對我而言都是如此波濤洶湧。
我把牠放在檯燈底下，削了一小塊蘋果放在牠的身邊。可是牠依然是一動也不動，在這段過程中，牠張開過兩次眼睛，但是都是朦朧朦朧的。
這時候我聯想起「樹欲靜而風不止，只欲養而親不待」這句話。我想起了這段時間我幾乎除了給食物、清理之外，沒有看看牠們，我真的覺得自己是個很殘忍、冷血的人。人好像都要等到該流眼淚的時候才怪自己為什麼不流汗。
我想起來了以前聽過別人說向菩薩禱告折壽一年，讓生重病的寵物生命得以延續一陣子。以前聽到這些故事，我都會覺得巧合或者是傳聞經不起檢驗。但是這個時候我覺得自己真的無依無靠，生命在手邊將要逝去，自己竟然一點力量也沒有，沒有辦法改變任何事情。
我覺得自己很無助，想著到底要向誰求助。在這個時候我只能向主禱告。我祈求主，讓這隻我幾乎無法辨識身份的小生命得以延續，我願意用一年的生命作為交換。
在這段時間，我甚至有念頭用我研究所考試的運氣作交換，但是還是碰到道德危險的問題，那就是我終究沒有勇氣做出這項承諾，現在想想滿慚愧的。人真的是很有私心的，以後我不應該對他人太苛刻。
我真的很久沒有禱告了，所以其實我內心的詞語雜亂無章。可是當我禱告完的那一瞬間，牠忽然睜開了眼睛，爬起來啃了一口蘋果。天啊，我作了見證，當我禱告完的那一剎那，牠就爬起徠了！牠吃了幾口蘋果之後，又瞇起了眼睛。休息了一陣子，又爬起來吃了幾口蘋果。就這樣反覆進行，牠拉了一攤尿，精神卻慢慢復甦了。
天啊，不管別人相不相信，我真的是見證到這一時刻。儘管我那麼久沒有和主對話，主卻不曾離開我。
我幫牠用襪子作了一個暖包，當天牠就像是家庭小精靈一樣有一隻我的襪子。第二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牠是不是還活著。第二天上完課，我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家，看牠是不是還活著。儘管只是一個小小的生命，卻也是這麼牽連著我們的內心。
現在牠還在牠的窩裡面睡覺，該去鬧一下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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