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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0-04 15:51:45| 人氣8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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喚誰的名

清明時節,我重回那青青的山谷,亂葬野地,握兩炷香,一拜、再拜。我默想起杜牧的詩:「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我安詳於一片悽愴之景,對死去的親人不悲不憫,只是羨慕起千百年前的杜牧,你仍有一盅好酒可以醉臥馬上,我尚且不能笑看,只是自在。

坦白說,奶奶葬禮那天一群子孫兒媳哭倒棺前,嘶厲哀號直至沙啞,顫悠悠的手撫觸著那一字「福」時,我惟有那時心劇烈抽痛,悲生者的淚,不悲死者的亡。自始自終我不流半滴淚,接到噩耗的剎那我呆了半晌,浮起淡淡的愁而已。我只有遠遠躲著不讓人看見,我怕,怕自己親友和摯愛一一離世,我是否仍冷酷如此?

我一向只哭生離,不哭死別。

墓碑上刷金粉的名字,有一天我將不可辨識,我將遺忘,任其湮沒在莣煙漫草之中。

我看見過奶奶入殮前的最後一面,我是不願去認、不敢去認那張臉的。我鼓起勇氣向前,我驚詫於她的恬適自然,彷佛帶著一縷若有似無的微笑,慘白膚色遂使她入上了脂粉般光華明艷。

細細端詳著自己的容顏,太異色的俊美,於是明白自己也許早夭。當死亡與我平視,我也要凝然對望,不再恐懼。

只是眷戀。

車禍的那晚,我不曾知道自己出事。雖經猛烈撞擊,可是撞了頭,讓我一點感覺都沒有,無痛無癢。昏迷中我夢見自己騎著腳踏車,輕快哼著歌,回程街景歷歷在目,歌聲清晰可聞。爸爸為我開門,我看電視,一通電話響起,媽媽聽了臉部扭曲,倏地紅了眼睛。我忙問什麼事、什麼事,可是他們好像沒有看見我,沒有聽見。他們匆忙跑出門。

我張開眼,燈火在車窗上流瞬,救護車警笛在響,漸漸地我用那痛得如劈裂如鉛重的頭思考怎麼一回事。一生最眷戀的人事如影片倒帶快轉,我緩緩呻吟我深愛那人的名字,一個字,一次次……。

我又昏了過去,再張開眼時,我已躺在醫院大床上,血染紅了整個棉花大枕頭。媽媽豆大的淚珠滴下到我的手上,一陣溫熱,口裡不斷唸著我的小名,細細輕輕地。我只喊著:痛,痛,痛……。龐大暈眩擊來,我不知怎的竟嘴角一牽,給她一個淒涼無力的微笑。

然後我明白死亡是這樣簡單,只有闇黑空無的印象。卻無比害怕起自己來,也許我會死在自己的手上。

坐輪椅回家那晚,我親愛地摸一摸比我高了一個頭的弟弟,叫著他的小名,要他別擔心。我開始對周遭人改叫單名,心中洋溢起前所未有的溫暖。

我練了練久未動的筆桿,好用心地寫下自己的名字,發覺它好可愛。名字,父母的賜與,我今生今世的代號。

於是我珍惜、珍惜自己還有能力開口叫喚的聲音,別人說話的一字一句。小時候,最怕媽叫我名字,因為那就是買東買西、跑腿的聲音。怎麼知道這樣一句,有一天會變成永不可能的奢求?當我還能依偎在人的身旁時,但願自己的隻字片語能予人分秒的快樂。當我的名字仍存在一天時,但願這三個字代表了意氣風發、刮目相看的人。不願等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心中的話還未說完,徒然在墓然哭喊誰的名!

風吹拂過墓誌,留下斑駁的紋路,而下一個墓碑也許已經刻好,字跡又再刷新。但也許在名字上仍殘餘著一份感情、一種傳承,下一個名字可能已屬於出生的小嬰兒,隨著時間磨滅,依舊存著回味。

年輕時的名字是動人的,因它預言著無限璀璨的未來。而成熟時,它是徽章,象徵個人的成就與獨有的歲月。當我出聲呼喚,我也宣告生命的喜悅。

若我真正體會生命的喜悅,明白其價值;時候到了,我將被接引至另一世界,也無須放不開,也不用喟然長嘆。

而我仍舊是個孩子,我置身這廣大的宇宙間,如果需要或害怕時,我要一聲聲叫著:媽媽!媽媽!並且我也有我的力量,當我所愛的人喚起我名時,我一樣有了愛的勇氣與堅強的臂膀。

重見自己愛過的人,我決堤似哭了。雖然我的軟弱終因承受不住生離死別的悲傷而暴露無遺,仍是捨不得。

淚水滑落唇邊,酸苦中像是一絲甘甜。

台長: 張真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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