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親愛的阿母。 《一切書寫獻給我的母親：張美滿》 此為存放文字處，文字經營在臉書，歡迎造訪交流：https://www.facebook.com/susanpoko

17愛的鼓勵 1訂閱站台

「晚上想吃藥膳排骨。」

他像個孩子般叨嚷著，而天未徹寒就飲這款黑湯，未免顯得嬌嫩，辜負了身體，輸給輕風細雨，也笑煞了袒胸露背的花草們。

近日冰雨霏霏，天候陰寒，倒是遂了他的心意。買了排骨，中藥鋪老闆娘溫切地叮囑作法，只是首回煮食，難免心存膽顫。

憶往年，均是我趁夜央求母親為我燉補。下班返家，母親指著廚房要我舀上一碗快嚐，暖熱的宵夜蒸發了一日之乏。如今故人已杳，半步不邁市場的我開始克己自學烹飪；搜尋網路、翻找書籍、詢問小販、朋友、斟酌揀選食材，作夢也想不著，昔日高麗菜大白菜分不清的我，不知炊米要擱放多少水，糖鹽看似同體，更遑論採買食材秤斤問兩的細瑣。迄今晃眼一年許，我已逐漸能烹煮家常淡食，照顧生活起居。

看著鍋中滾烈作響的斑斕藥材，爐火的焰色投擲在湮霧濛濛的落地窗，像是烙上了火印。藥香滿室飄搖，裊裊香氣使寒凍的死沉沸然躍起，屋內的花插也酣醺耽醉。排骨塊浮盪在淤黑的湯漿，我螺旋狀地拌攪湯鍋，彷彿落入濕潤的時光流沙，讓人驀然返回過往；瞧見母親立在廚房的背影，腰間捆縛圍裙紅條細帶，父親歪坐在書房裡讀報等待晚餐，我晚歸時，父母招呼吃食，罹患重疾的父親卻吞咽不了一塊嫩肉，母親急急地捧上一碗濃黑的藥湯，嘴裡碎唸著：「補血、補血」，利誘我飲盡。

舀一匙熱湯，暖焰驟來，啃淨幾塊排骨，柔軟的滋美，藥材的微甘與米酒的淡苦溶入嘴間，烏漆的湯液深不見底，漾著層層涓滴的回憶。

我像是冷夜裡兜售火柴的女孩，點燃一支支冬夜的薪火遙眺過往。而無論更替再名貴的食補藥材，復以慢火燉熬，再也覓尋不著故人的香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