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間看到<邊疆行>節目,拍攝小組到西藏阿里地區,有位藏民,帶著數頭犛牛,幫忙前往岡仁波齊峰轉山的遊客馱運行李,他的神情,笑貌,在在令我震動。
漢子,你的眸子有天空的顏色。你黝黑的臉,有大地遼闊的蒼茫。是怎樣的一方水土,養育了這樣的面容?這樣寬厚的肩膀?海拔四千公尺以上的惡劣環境,漢子,舉手投足間,只見開朗,樂天及從容。天為蓋,地為臥,天地之間長養的鐵錚錚的漢子。
相對於最近看的赫塞<流浪者之歌>(悉達求道記)及謝旺霖的<轉山>,悉達多的求道歷程(其實是赫塞探索心靈的巡禮之旅),與謝旺霖的單車西藏之行,都是一種深切的追尋。讀了之後,有東西想要寫,卻飄忽難以掌握,沒關係,就簡單記下來吧,這也是我的追尋。
赫塞說:「痛苦和喜悅都出自相同的泉源,同樣的美和需要。」紀伯倫也說過:「歡欣時深深審視你的心,你會發現唯有給過你悲愁的東西正給你快樂;傷心時再度審視你的心,你會看出你其實正為曾給你喜悅的東西悲泣。」因為在乎,所以痛苦與喜悅同時而生。<悉達求道記>在根本上不是宗教書,而是詩人的告白。「意識與本質不在某物的背後,而在一切東西的裡面。」在一切東西的裡面,如何發掘?
「流水教他無限智慧,特別是時間的不存在。河不論在泉源或河口都同樣流動不息,河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只有現在。在變化中有持續,時間才是人類苦惱的根源,唯有擺脫時間的束縛,人才能獲得幸福。」最後悉達當起擺渡者,在聆聽流水中開悟歡喜,他渡人,也自渡。
謝旺霖說:「想來當初不過是一時介入的決心,翻身剎那便已成行。」他的書寫似高行健,用第二人稱來敍述,是很少見的。「你其實是一個脆弱的人,這一路上總害怕陌生寂寞,害怕迷路或遭人劫掠,害怕高山險阻林間野獸,甚至失速墜崖,各種危險困難的想法從未在你的腦海悉數撤退過,可這一切似乎都不足以超過讓你無法往前推進的懼怕,你怕錯過前方的什麼……」非常害怕,還是一路向前。「曾經以為自己追尋的是某個目的或終點,驀然翻身後,才發覺這一切無非盡是過程。」所有的回想,都是過程,沿路的風景與磨練,遠比目的重要,人生,也是如此。
人都說:「最美的在心,不在遠處。」或是說:「青鳥就在身邊,不用遠求。」但沒有展開追尋之前,幾人能真正明白?或是說,即使理智上明白,心就能真正體會及感受到嗎? 所以明明心就在那裡,我們卻不停探問,幸福就在身邊,許多人卻去天涯找尋。何以自苦?人有流浪的天性嗎?還是內在隱約的期盼,讓人走出去? 繞了一大圈,最後發現,一切本來就在那兒呢!
那位西藏漢子,總是陪著人去轉山,自己是不是也在這樣的過程中,得到心靈無上的平安? 他不用去遠處尋找,幸福與平靜一直都在。我們能不能,不用跋山涉水,萬里奔赴,也能安頓自己的心? 或是一定要,出走,再回來,然後告訴自己,我試過了,我發現青鳥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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