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糟糕,下著大雨的半夜十二點,看到藝人介紹學生生涯的懷念食物,其中一個是大俠炒麵,這時候肚子竟然開始狂餓起來,同時想到過年時,謝媽媽的「阿純炒麵」。我娘叫謝黃牽,牽牛花的牽,所以我把牽牛花當成媽媽的花,噗,重點不是這個啦,阿純是我娘的小名,所以簡稱「阿純炒麵」。每當大年初二、清明節與中元節一定會有炒麵吃,好巧不巧,今年阿純炒麵發生一點意外,我才發現謝媽媽原來有很多她自己的撇步與堅持,驚訝程度像是我非她女兒一樣,有時候很羨慕別人家的媽媽手藝好,會料理色香味俱全、講究刀工、順序的菜色,因為我娘一度因為年紀大、人口少所以料理變得很隨便,幾乎是能入口就熄火收手的地步,但是,今年,原來,她也是一個廚房女王。
這次回家,我的重點目的之一就是陪她上菜市場採買年菜,結果完全槓龜,因為數天醒來時,她早已回家了。大年三十那天,僅早上八點半,娘已經扛回兩箱菜,羊肉、香腸、芹菜、皇帝豆、冬筍、花椰菜、紅蘿蔔、酸筍片、西洋芹、甜碗豆、手打魚丸、蘋果、海梨柑、鳳梨、發粿、小年糕都已經躺在箱內,她人早已燙好土雞拔完雞毛,正在清理心肝肺脾腸等內臟,同時吆喝我起床試吃前天做的「包仔粿」。打插一下,她還跟我炫燿今年的蘿蔔糕是用「在來米」磨的,吃起來的口感超Q而且非常好消化,勝過糯米數倍,好的不得了。
怪怪的蘿蔔糕,像在吃湯圓一樣,我不敢跟她這樣說….
大年初二那天,她將黃麵條燙好後,恰巧二姊與豬婷已經回娘家來了,她樂得交給兩個「少年仔」去炒,應該卡好食,所以得空在餐椅上喘息,兩位大廚臨危受命當然是盡力展現宛如外賣的功夫,沙茶醬、蒜頭、一堆有的沒的提味放得阿純傻眼,雙姝並且提醒說這最後一個步驟將配菜炒妥後,僅需將濕麵條丟入攪拌即可,媽媽,你要學起來噢,這樣的麵條有空氣進入,吃起來不會爛,外面賣的都是這樣炒啦,娘回說,好啦好啦,給鬼給怪﹝註一﹞,可以吃就好了拉,沙茶醬放那麼多,稍控制一下。
費時更久、費料更多,用特大號炒鍋熱炒的炒麵,結果滯銷,被放進冰箱裡,第二天竟然臭酸去了。這件事應該會讓阿純記唸數百次。
於是,在我要離家北上的大年初九那天中午,阿純因為要消耗一包豆芽菜,決心再展炒麵功夫,她說,前幾天兩個「定豆囝仔」﹝註二﹞不會炒,炒到壞壞去,金么壽,今天要讓你吃正港的炒麵,我說,不是都一樣,於是娘就騎著腳踏車買麵條去了。肉絲、香菇絲、紅蘿蔔絲、芹菜段後,沒有下花俏的沙茶醬,然後一大盤炒麵就上桌了,當熄火的那刻,娘說,來,甲看看,這才是炒麵啦,金好吃呢!!我去拿碗時,娘竟然又吼著,啊,空空,豆芽菜洗洗沒放落,老人痴呆症去啊,啊啊啊…..
初二那天,阿純還削了一條兩百元的冬筍,放入排骨、香菇,大火滾的廚房香噴噴的,新年吃完冬筍,就要迎接春天了,爸爸一直這樣說,其實,我覺得夏天吃竹筍天最正點了。我在瓦斯爐旁打雜時,娘對我說,這冬筍噢一定要在最後加入乾魷魚,味才對,我忘記買了,只好放香菇,而且這味不能太早放,會走掉,你要記起來,還有很多「眉角」﹝註三﹞,學起來包準你煮飯穩當當。
初九中午那天娘還對我使出一道殺手鐧,逼我跳腳。她若無其事的煮了豬肉滷豆輪,雖然一點也不豪華但乃我從小吃到大的豬肉鍋,小時後兩圈滷豆輪可以吃完一碗白飯。我說,阿純,你這樣心機實在重,今天中午的菜色遠比除夕飯還讚,你要讓我離不開家就對了,娘說,么壽囝仔,你不講,下次要記得攪電話預約啦,不然,你打包去台北好了。因為惦記著要搬家,這回「包仔粿」、「蘿蔔糕」、「炒麵」,通通都是回憶吃食。每個廚房都有自己的故事,每個家庭都有傳家食譜,每個人都有吃不膩的媽媽菜,別人吃來不為意,自己吃來驚天人,我們都是溫暖的小孩,謝謝媽媽的照顧。
註一:「給鬼給怪」,台語發音,乃「搞鬼」的意思。
註二:「定豆囝仔」台語發音,意似「猴死囝仔」,亂擺章法來結果搞砸的意思。
註三:「眉角」台語發音,「注意事項」又做「絕招」的意思。
這鍋裡面有軟硬適中,一定會「再來一碗飯」的滷豆輪豬肉。
那天我騎著阿純女士的機車要去採買時,發現菜籃內有一隻爆笑眼鏡,馬上吆喝媽媽說這支眼鏡是誰的,我當然知道是阿純的,只是好奇娘拿來用什麼咧?阿純說,麥亂殺拉,這支傍晚擋蚊子很好用呢....立刻戴上展示,唉唷,我的阿娘真可愛。(....5顆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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